风小刀一时语塞,暗想:“这话确有道理,战场之上,计策一失,就是死伤无数,将帅才能至关重要,这隐僧是个高人,我且激他一激,教他为西漠危局出个主意。”
就道:“就算胡兹先生下的不对,仍已尽力,但求无愧于心,你却连棋都不肯下,究竟谁更输一筹?你何不落个子,让我们瞧瞧神僧如何安帮攘乱?”
圆缺见风小刀想激自己为西漠落子解局,微笑道:“贫僧落子,需合天时,如今时机未到,只好袖手旁观。”
见风小刀脸上不以为然,又道:“风岛主既怀忧天下,不如也下一子,看看无间该如何自处,才能中兴不坠?”
他妙袖一拂,桌上棋局骤然丕变,四角各有黑白十数子,据边而占,厮杀惨烈,反倒是中间有一大留白,无子占领,却是四边包围、豺狼环伺。
风小刀想自己棋艺不精,这和尚定是要待自己落子后再出言嘲笑,却也不愿教他小觑,就硬着头皮向桌上看去,顿觉似曾相识,诧然叫道:“你也会下四方棋!”
圆缺微笑道:“比起你大哥又如何?”
风小刀见这棋局虽只黑白二色,其实四角各有玄机,彼此相连又相制,既可分别看成四场战事,又可全盘观之,其奥妙复杂程度远胜孤焰当日所下,自己无论如何也破解不了,遂朗声道:“我不懂棋,不知你和大哥谁更厉害些,但真正英雄豪杰乃是以千万生民为己任,有能者就多担一分心,有力者就多扛一份重,大哥曾说:『很多事是不为也,非不能也。』你明明能看清局势,却惜字如金,论志气、论胸襟,你都远远不如他!”
圆缺闻言忍不住畅怀大笑,道:“风岛主果然快人快语,你大哥若听见你这样赞他,定然欢喜得很。”
风小刀不知自己说错什么,竟让这和尚得意非凡,颇觉窘然,暗想:“我说他不如大哥,他反而开心,莫非问说的不错,这和尚亦正亦邪,实在古怪得很。”
他观局片晌,实无头绪,转念想道:“天下有识之士何其多,我自己解不了棋局,难道就不会找人帮忙嚒?”
于是运起内力传声道:“我这一子要解开西漠难题,请神僧将棋局公诸于世,我想请各路豪杰都帮忙试试。”
圆缺微笑道:“风岛主襟怀广阔,想礼贤纳谏,小僧自当照办。”
说着灰袖一拂,将数道冰冷气劲洒向天空,顿时在空中划出一盘纵横交错、各子安置的冰晶棋局,且徐徐贯注寒气,好维持棋盘不会消融瓦解,这一手高深修为直教众人目瞪口呆,连欢呼声都忘了。
群雄苦等数个时辰,都好奇三人在峰顶谈论什么天机,红衫军更是着急,见天上忽然开出棋局,群雄忍不住欢声叫好,对棋奕有深研者更是跃跃欲试,但过了许久,众说纷纭,甚至争吵得面红耳赤,仍无一定见,风小刀无奈之余,只得随己心意,要将棋子落在西角。
胡兹看懂这棋局隐合当今情势,想风小刀是东海之主,连忙阻止道:“风少侠,你下错了,你该下在东角。”
风小刀得胡兹提醒,知道东角白子代表无间,见其寥寥数颗、苦苦撑持,情状凋零,而黑子更稀少,只蠢蠢欲动,无力破出,心中叹道:“无间经过剧烈内耗,的确惨淡无比,要恢复恐怕得花上许多时间,但这些潜伏的黑子又是谁呢?”
黑白两军因苟延残喘,无力交锋,反而是四角战局中最安稳一隅。
风小刀摇头道:“东方尚无燃眉之急,我可否将这机会让给西漠、下在西角里?”
圆缺道:“风岛主,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就下西局!”
风小刀本要落子于石桌,受圆缺一激,索性拔出薄冰、遥指空中棋盘,内力透尖而出,对准西角射出一道寒气!“风岛主且慢!”
忽然一道银光飞掠众人头顶,与薄冰刀气冲个正着,爆出一串银光火花,阻了风小刀的刀气落子。
这一撞击,众人才看清是一面小银盾划过云空,转了个弯,又勾返飞回。
“你这子一下,岂非说西漠无人,我巫祆颜面何存?”
远处传来一女子冷喝,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能穿过一片喧哗直达山顶,接着,阵阵蹄声越来越响,壮如轰雷,竟是数百骑士并行四列,犹如一条白龙般狂冲而来,众人都赶紧向两旁分出一道,免得被冲撞上。
这剽悍骑队一路奔行到西峰山底,忽然全数静止不动,十分整齐,连多余的蹄响也无,群雄本要喝斥,一见来人,却不由得两眼发直,粗言秽语尽吞回肚去。
数百骑士清一色是白衫短裙、赤着纤足的妙龄女子,个个面容姣丽,身形健美曼妙,修长结实的白皙玉腿跨坐着世所罕见的雄骏白马,皓臂高举过顶,共同拉着一方长十数丈、镶锈金丝的白绫。
如此壮丽的美女行伍,又娇媚又剽悍,威严肃穆中兼有美妙风情,着实令群雄眼睛发亮、目瞪口呆。
麻九龙皱眉道:“这白衫军乃是巫祆教主内侍,称为嫇妃,从不出远门,这当口怎会大兴阵仗地跑来凑热闹?”
小八子因在无间岛立下大功,这次得以跟随麻九龙身旁,道:“帮主,什么是内侍?”
麻九龙尚未回答,千闻生已摸着小胡,笑嘻嘻道:“这些小娘皮个个细皮嫩肉、又骚又呛,比起咱们中州淑女,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巫祆教主实在艳福不浅,老子要能当一天教主快活快活,就算折寿十年也甘愿,这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麻九龙呸道:“要真有那么多娘儿们侍候,你这小老儿禁得起嚒?”
千闻生哼道:“你『嫖坛』里的窑姐儿要能有这等角色,再教老子神气给你看!”
麻九龙心中忧虑,便对几个帮主传音道:“白衫军首圣光使是巫祆第一把交椅,鬼心眼忒多,最擅长的就是玄术机关,大家得小心点。”
姬伤英遥指东峰,微笑道:“有英明侠义、武功超群的风岛主坐镇大局,咱们又人多势众,哪轮得到这些番邦女子来捣乱?”
雷海、观玅、田文辞和公子益互望一眼,却是心同所思:“这群巫祆女子应该是来找麻烦的,千万不要惹起大事才好。”
就暗暗传令,教帮众凝神戒备,一时之间,人人手按兵刃,竹海内埋伏着腾腾杀气。
此时巫祆白衫军忽然齐声大喊:“圣日胡兹听旨,祆神对魔祸一事早有谕示,你却不听命令,反而求诸外邦妖道,如此胡作非为,祆神已震怒非常,决定赐你万蝎咬啮之刑,以儆效尤!”
她们声音娇脆响亮,说得十分流畅,像早就背好了文,故意要在天下人面前向胡兹下马威。风小刀愕然道:“万蝎咬啮之刑?”
胡兹哼道:“这等妖言邪语只能欺骗愚夫愚妇,休想来威吓老夫!圣光要真能令我遭受万蝎咬啮,怎不快快下毒手?又何必费尽心机地逼金衫、红衫军去送死?”
白衫军又齐声大喊:“仙司圣降,万民跪伏!”
接着全数整齐下马、单膝跪地,但玉臂仍保持高举长白绫布,动作十分矫捷利落、整齐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