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棋峰论势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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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照耀下,十数丈长的白绫烁烁发亮,宛如祥光流泻,尽头处,一白衣女子冷立于绫布上,虚步蹑太清地蹁跹而来,潇洒轻盈的姿态宛如飞天仙女,浑身绽放的丽芒使白绫也黯然失色,只教人匆匆一瞥,旋又飞掠上山,最后,仙姿拂然地俏立于西峰之巅。

白衫队骑中,为首的四名女使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站在圣光身旁,又齐声嚷道:“圣日胡兹听令,仙司心怀慈悯,向祆神求情饶恕你罪孽,你才能安立在这儿,你还不快快真心悔改、跪拜退下!”

胡兹冷笑道:“圣光,我若真受刑而死,你们教谁去迎战魔军?”

四女使齐声怒道:“仙司手下留情,你当真不知好歹!”

风小刀见这四名少女年约十五、六,面貌相近,该是一胎所生,俱是清丽脱俗之姿,冷傲的眉目只有在望向圣光祭司时,才流露出无比钦服的神情。

而圣光祭司竟然年纪甚轻,不过双十芳华,皙白的玉容绘着大片银丝彩妆,以至五官看不真切,只隐约可见晶眸灿似夜星、薄唇艳若朱樱,柔媚中迸射着傲丽英气,自信中又透着诡然神秘,别有一种教人欣慕却又敬畏的风采。

风小刀暗想:“圣光祭司相貌虽美,却是妖言惑众、残忍狠毒之辈,竟想施什么万蝎咬啮的刑罚,难怪何姑娘心中不服,要另拥明主,倘若他们动起手来,我定要护卫胡兹先生下山,将他安然交回红衫军手中。”

他念头刚转,四女使高喝一声,忽然一人双足勾住崖边树藤,将上身荡了出去,接着一人轻点她后背,再施展轻功向前一跃,手足相接地搭起人桥,第三、四人也瞬间掠出,最后以抛迭彼此的方式,横越七、八丈之距,落向东峰,这一攻势只眨眼瞬间,四女就已八爪齐出地杀向胡兹。

风小刀身形一闪,挡在胡兹身前,却感到一股劲风从旁扫出,只见四女尚未着地就被抛出东峰外,在空中转了几个陀螺又回到西峰,且稳稳站立,四女都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得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

风小刀见圆缺出手相阻,知道这和尚修为甚高,便收了刀立在一旁。

胡兹见二大高手相护,壮了胆气,怒道:“小小女侍竟敢以下犯上、在此张牙舞爪,难道圣光使就是这般管教手下?”

圆缺合十道:“云深竹隐乃是清修之地,请各位施主莫要动武。”

四女使这才哇哇叫道:“原来是妖僧作怪!居然趁人不备暗施偷袭,当真是小人行径,咱们四小祆女可是好欺负?就用『四灵八荒』教训他,好让他知道厉害!”

四女使说话间,动作极快,已然背背相立、高低交迭,八足紧紧缠扣,八手却各拿兵刃挥舞,这兵刃十分奇特,是巴掌大的小银盾,牌面绘着各式奇形怪状的神像符号。

她们四人合体,宛如一只八爪大兽,在玄术内功催发下,八面小银盾竟开始蒸发出不同颜色的雾气,就好像要放出玄幻怪物。

“若再动手,就请下山去吧!”

圆缺灰袖一拂,四女虽相隔甚远,仍被冷风扫得险些站立不住,齐声叫道:“唉哟!咱们没摆好架势,他又偷袭了!”

幸好圣光将劲风引往别处,圆缺也同时收手,才没让她们跌落山谷,却也就地滚了二个葫芦圈,情状十分狼狈。

圣光美目一瞄,示意四女退下,终于开口:“圣日,本仙司上承天命、下晓万机,何愁不能解万民忧苦?你为何要外求妖道,还执迷不醒?也罢,今日我就依祆神谕示,破这区区棋局,教你心服口服,也免得世人笑话我巫祆尽是庸碌之辈!”

她仙音空朗清明,传于四野,宛如在众人耳际冷冷诉说,足见修为之高深。风小刀心中一凛:“她功底着实不差,看来巫祆最强的三大高手圣夜、圣光、圣地都拥护教主,难怪胡兹先生就算众望所归,有红衫支持,也难成大事。”

圣光秀目观向冰晶棋局的西角,果然见到黑子大军压境,猛如魔界,而白子栗栗防守,危如巫祆,她凝思片晌,纤指一弹,一面小银盾挟着尖厉破空之声射出,化出一团白雾棋落在西角的三四路上,银盾又勾返而回,收入她妙手之中。

风小刀忙问胡兹:“先生,这子落得如何?可能解西漠危局?”

见胡兹摇头叹气,只得安慰道:“不要紧,我还有一个机会,咱们先参酌参酌,定有法子可解。”

却听山下群雄忽然爆出一阵阵欢呼喝采。胡兹颓然道:“圣光忍心牺牲数子,下在万无一失的守局里,敌人若想再攻城略地,非下个十数子重辟一条新路不可,但这棋局规定只能下一子……”

风小刀欢声叫道:“那不是成了!”

他看胡兹并无喜色,不解道:“既是如此,先生为何不喜?”

胡兹无奈道:“圣光在棋局中牺牲的数子,指的该就是我金、红衫军。”

心中却想道:“这路棋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出来,圣光在奕道上的确是比我高明些,这和尚方才不用四方棋局考较我,其实是在等西漠真正的高人!难道……难道我一生忍辱委屈、竭心尽力,到头来仍是一场空?竟连教主之位也沾不着边?”

想到圆缺因看透自己,才劝说霸业不过一缕云梦,不禁涌起万念俱灰的沮丧。

风小刀见胡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冷汗涔涔,以为他身子又不适,赶紧再送去暖气,胡兹感激道:“老朽不过感叹满腔抱负无法伸张,但余生之中,能得少侠这一知己,已堪慰老怀,又有什么不喜?”

风小刀见山下众人为圣光妖女喝采,一时激起义愤,也大声传音山下,为胡兹打气:“小刀见先生为西漠子民忍辱负重的风范,才更敬仰佩服!”

他忽然感到圆缺的目光似透过笠帽盯着自己二人,就道:“神僧还未表示高见,说不定他又有奇怪的话要说。”

众人便止了欢呼声。圆缺道:“女施主以纤细思虑兼具壮士断腕的气魄,忍弃数子,将城墙守得固若金汤,如此果决,堪称女中豪杰,实是万分难得。”

圣光却不领情,道:“你既已知道输棋,何不痛痛快快承认?说什么女中豪杰!你明着褒我、实则贬我,怎么女子有些智慧与魄力,就成了不起的荣耀?男子就是理所当然,你根本打从心底瞧不起女子!佛禅之理不是说皮囊无用?僧者怎能以男女外相评论棋路?看来你这男和尚全是假修行!”

她声音清冷中透着娇软,竟能将字字带刺的一番话,说得琤琤悦耳,十分动听。

圆缺不料这女子口舌呛利,且有理有据,只得合十执礼道:“天造万物,分有阴阳,各俱美妙,男女所擅本不相同,小僧心中并无高低之别,若言语失当,惹得施主不悦,望请原宥。”

圣光见圆缺低首示歉,美丽的唇角微扬,得意道:“你既认错,本仙司就不再怪罪。”

白衫军个个玉首昂扬,说不出的得意,齐声助势吶喊:“仙司上承天命、下晓万机,无忧不解!无事不成!无局不胜!”

红衫军心中俱是五味杂陈,既盼西漠危局有解,免得枉送性命,但见圣光使气焰高张,又是暗怀不忿。

群雄都想:“好厉害的女子,已然赢了棋局,嘴上还不肯相饶,吆五喝六地昭告天下,当真得了便宜还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