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兰珀已经四十三岁了,他是个飞车司机,如果不是他经常赌博的话,那麽他还算有个家庭,自从他迷上赌牌以来,他的妻女早在三年前就搬离了他,少了家人之后,他更加沉迷在赌博游戏当中,为此还典当了不少家产,如果在一天前有人告诉他,他父亲的旧笔记本能够卖上五十万的话,他是不信的。
然而在这一天,赌场的伙计给他介绍了一门生意,来者是个穿着仔细的实习医生,正在搜集一些医学器材和医科笔记,赌场伙计就带来人找到了他,因为据说哈维尔·兰珀以前有个当医学教授的父亲。
实习医生请哈维尔喝了几杯酒之后,哈维尔就兴致高昂的打开了话题:“你也知道,枫叶城早在十一年前就遭了火,然后那里就基本上被废弃了,新枫叶城的居民几乎全是搬过来的,有些行李早就有年头了,太老旧的东西总不好找。你来晚啦,前几年来的话,我还有一些仪器没有卖出去,现在麽,那些仪器早没有啦。”
“如果你想要几本破书的话,我还是有的。”
哈维尔注意到实习医生至少开了个五十万的价格手势,立即觉得交上了好运一般,咳嗽几声,同来人敲定了第二天交货。
他兴致冲冲的拖着发福的身体手舞足蹈的转了一个圈,就回家去准备了,根本没有看到路边有个男孩正摘下帽子看着他。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男孩就是埃迪。
“遗传学教授的儿子居然是个飞车司机,还是个赌鬼,真是打破了我对遗传学的所有幻想。”埃迪对安德罗兴趣缺缺的说,“他究竟是遗传了那位医学家的哪一分子啊?”
安德罗也不介意埃迪的抱怨,实际上,能够带着埃迪出来完成任务,他就很高兴了,省得埃迪这个喜欢吃人的小妖怪待在雾汐之都节外生枝,不如直接把他带回火星上来追踪那半张配方的下落,事情可以说进展得没费多少力。
第二天来得很快,哈维尔·兰珀就将几本保存得还算完好的旧笔记给了交接人,毫不拖泥带水的拿着到手的五十万元进了赌场。他的人品这样讨人嫌,以致于交接人直到把这些笔记转呈给安德罗时,那张脸上还是带着摒弃的神情。
他们拿到了笔记本,埃迪忍耐不住的说:“安德罗大人,任务完成,你就准我出去找些乐子嘛。”
“不行,这一趟关系到主人的安危,你我谁也不能放松警惕。”安德罗冷静的回绝了他。
“好吧,安德罗大人,那你看着办。”埃迪摊摊手。
-------------------------------------------------
我是安然。当有人读到这些话的时候,可能我已不在人世,或者,我已在人海中失去踪迹。我并不自高的认为自己能够代表人类的正义,只是多年来记者的习惯,让我尽量以与生俱来的善良本质和性格中的正直来面对我所遇到的这些事情。
人们是如何看待自己殖民火星的呢,这在很多教科书上已有了相当多的定论,那麽地球在当今的人类社会中又被如何看待呢,是一个过去式,还是一个难以言语的梦中世界呢,众所周知,在离开地球的时候,我们得承认,即使是那时,我们对地球也并未全部了解。地球上波澜壮阔的浩大海洋,深邃凶险的热带雨林,冷酷而寂静的高山雪峰,酷热广褒的孤烟大漠,是日升月恒、繁多生命的栖息地,地球这颗行星承托了我们艮古的生死轮回,我们还没有了解透彻,就迎来了大迁徙,已离开了地球三百八十四年。而对于这颗行星上,我们还残留着许多未竟的梦。
谁还会记得外星人的传说,反而是当今在火星上生活的我们成为了地球上的“外星人”,去一趟地球,我们需要把自己包裹在重重装甲之后,火星上的人造天穹成为了我们后代眼中的天空,然而那只是复刻的天空罢了,只有当你真正来到地球上,看到混沌的天幕中布满电闪雷鸣的样子,亲自暴露在核雨的危险当中,那也许才算是见识到了你真正的行星家园。人类这个在地球上的进化物种出走火星,而外星人却留在了地球上,这是不是另外一种放弃?是我们先离开的地球,而不是地球放弃了我们。
我选择了与过去的我完全不同的方向,在外星人的身边同他们交流,尽管不可置信的事情还有很多,事实却容不得我有任何犹豫,我正身处在有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情景当中,对于地球的原生喜爱催生着我写出了这些文字,不管这些文字是否会在将来有人阅读。
晚安,生我养我的火星。再会,我所深爱的地球。
三百八十四年的光阴,数代人的迷失,我们该如何回到这颗刚刚开始恢复的行星,我们还配得改变这里的环境麽?使徒的存在,就是对我们的提醒,而且随时随地,像一群危险的监视者。很显然,安逸并不属于离开地球太久的我(们)。
每当外星人谈笑的时候,我不免有些自卑的想到“不劳动者不得食”的谚语。
对这颗行星感到愧疚的,我想不仅有我,还有为数不少的人们。如果这颗行星也像人类一般有知觉,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对我们的原谅。然而很明显,现今的地球还不是那个在教科书本上曾经存在的蓝色星球。我期待着自己能够为他的恢复有所益处的那一天。
在月球前哨站,在外太空停留的二十一艘星舰,正是我们人类为再度回到地球而来所作的军事准备,为了对付使徒,我们改进了人类的盔甲,让NH67型甲胄披上勇力的身躯,难道我们忘了:使徒也是勇猛的地球生物之一。
---------------------------------------------------
淡紫色的光环从安然的左手发出,渐渐聚焦在指环“妖瞳”上,空气中有阵轻微的凉意,安然的另一个灵魂开始讲话:“你怎麽这麽没用,浪费了这样久的时间,却依然学不会召唤我。”
安然小心翼翼的克服着自己的冷意:“这实在太违背我的科学常识了。”
“如果按照科学常识来,把你从月球前哨港直接带往地球,妖瞳至少要有两三米的直径,实际上,真有那麽大的话,第一个被引力圈点火的,就是你。”另一个灵魂耐心讲解。
“如果你想要快点召唤他的话,就叫他的名字吧。”司徒昭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安然看去,司徒昭的手上还托着一盘茶水。安然反倒感觉到很唐突,居然让这里的主人奉茶。
“别太自得意了,那多半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另一个灵魂举起安然的右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角。
司徒昭放下茶水,那茶水的香气不怎麽浓,但是适口性很好,让安然这个喝惯咖啡的人也感到很满足,司徒昭轻笑否认道:“不,我是真的在打算贿赂你的这个今生。”
“那你给我一个新的名字吧,有区别前生的那个名。”安然脱口而出,很显然,另一个灵魂接管了他的言语。
“叫你阿逸好了。”
“我又不是阿猫阿狗,哪来的这样随便的。”安然受到控制的右手又倒了杯茶水,递给司徒昭。但是司徒昭没有理会他的茶水。
“安然,你的前世,你想称呼他什麽名字?”司徒昭对安然说。
安然轻轻的试图传输给他的另一半灵魂,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介意我还是称呼你的原名吧。”
另一半灵魂哼了一声,说道:“好吧。”
“茗逸青,这就是他的名字。”司徒昭点点头,问道“许久不见,茗逸青?”
安然的脑海中仿佛颤动了下,以致于他不得不通过手扶了一下额头,他有如梦过一场之后的反应:“没想到还能听到有人这样叫我,我本来还以为你对这名字……”
他没有讲完,司徒昭接过他的话,道:“我对这名字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敏感,不是吗?逸青,别那麽快自暴自弃,叫你本名的话容易保守你的意识啊。”
安然觉得头脑中的那种莫名的尖刻消失了,像是灵魂深处有什麽裂痕合上一样温暖,茗逸青的灵魂力量柔和了下来,“安然大记者,你当然可以称呼我叫‘逸青’,以后,我们就是一体了。”
司徒昭这才呡了一下茶水。“安然,你的这位前世,性格上和你还是有区别的。”
“你这麽讲的话,就足以见你老了三百岁。”茗逸青用右手抚过左手上所佩戴的指环“妖瞳”,轻轻敲了敲桌沿,“老人易恋旧啊,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该放下的就放下了吧。”
司徒昭的眼神看不出什麽情绪:“我要怎麽放下呢?我要把一切在我终结之前终结,这就是我的放下。”
“那你还是叫我‘阿逸’好了”茗逸青无所谓的说。
司徒昭慢条斯理:“茗逸青,你哪有那麽悲观?不然,还怎麽会在安然面前掀我的底。”
他们这老友般的对话也让安然感慨到前世今生的转变,他这时也觉得舒适了许多,他和茗逸青都是积极阳光的乐天派,轻易不会被挫折打倒、丧失自信力,因此对这个灵魂也十分有好感,并不觉得这份玄秘有什麽可怕之处,因此插口道:“你们这简直是伪科学。”
司徒昭耸耸肩,晒道:“我看过几乎所有的科学都想解释外星人的存在,实在想不通,为什麽他们要用人类来作参照物。”
“不用人类作参照物难道要用使徒作对照物麽?”茗逸青讲话够大胆,“即使是用使徒作参照物,你依然是个外星人。”
“我的孤独你也有份。”司徒昭微笑,闭了一下眼睛,这回安然看得很清楚,他睁开眼的时候,眼睛仿佛闪烁一层紫色光泽,显得很是神奇,又多了些严肃感。“别的不说,今天我来就是给你加深这一感觉的。”司徒昭说。
他是来坚固指环“妖瞳”的联系的。
进入到晴海内部时,水声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周围静得有了回音,茗逸青指导着安然控制住左手的“妖瞳”指环,让妖瞳发出的紫色淡光在身体周围浅浅圈住,提供给了在水中充足的空气能够呼吸,让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事的安然惊讶不已。
不过立刻有更令人惊奇的事出现在眼前,他们在水里完全不需要划水,直立着慢慢飘飞在水中,再下潜,无数透明的气泡包裹着使徒硕大的躯体,让它们看起来像子宫中的婴儿一样。
安然看到指环所发出的光亮清澈了很多,周围是深暗的海水,他好似一个提着一盏微灯的人,正行走在海中,巡视着灯光所照耀这里的一切。
“这片水域叫晴海,在使徒看来它可以相当于人类母亲的羊水,所有的使徒都是从这里诞生的。”安然想到林佳的话,那麽难道司徒昭也是生于此?他有些问询的意思。
“他不是的。”茗逸青提前回答安然的疑问,“他是实打实的人类母亲所生下来的胎儿,少小时在印度一个村子里出生,因为能力特殊,母子还遭遇了不少困难呢。”
在晴海里,茗逸青所讲的话,司徒昭也听到得很清楚。他没有言语,只是打手势让安然靠近一个透明膜。
安然如他所愿,慢慢的接近了一个使徒所在的透明膜,这样近距离看使徒,更加清晰的看到它们狰狞的外表,皮肤下有力的血管,以及规律的心跳,妖瞳所在的左手抚摸上透明的水膜,使徒的记忆一下子冲进安然的脑中,那种对于血肉的记忆和渴望让人疯狂。
安然被吓得紧闭上双眼,然后又鼓起勇气睁开。
他的左手没过了水膜,穿进了透明罩内部。使徒一只利爪搭了上来,指尖是勾刀一样的锋利,堪堪一划,安然以为左手会被划断,然而左手并没有受到什麽伤害,他心惊胆站的伸手一抓,就触摸到了使徒的皮肤,感觉粗犷得十分令人震撼。那使徒第二次用锐利的爪子勾住了他的左手,锋利的弯刀爪尖碰到了安然左手上的指环。
似乎能听到金属相撞的“叮”的一声,而实际上是无声而淡定的,使徒又缩回了爪子,安然这才抽回手,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发誓,这是他职业记者以来最令人恐怖的一幕,他居然同一个使徒握了手。
司徒昭移到他的身边,指尖微动,安然感到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血。眼见血丝刹那就消失在水中的同时,水下开始躁动起来,有的使徒呜的咆哮了出声。
“使徒都嗅到了你的气味,这会让他们一直记住。”司徒昭直接传声给安然,茗逸青突然说道:“司徒昭,你究竟能不能控制住这群使徒?它们可是都有暴王龙基因存在的吧。”
“我准备让你们誓死陪伴我,你相信麽?”
“我是真好奇,你的友谊价值多少?我真想好好敲诈你一下。”茗逸青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总要做好被地球人类抛弃的准备吧。”司徒昭的笑在使徒的咆哮声中显得很开心。
“你是指那群生活在火星上的地球人类吗?”安然也笑着说道。在地球这个已经被人类放弃的后花园,司徒昭养了一堆暴王龙,这个胆识也够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