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生平第一战-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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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与恶鬼缠斗的人只剩下王铁柱、泣月以及丁松。丁松是在连续走空了四支羽箭后,索性弃弓,拔出腰刀也冲了上去近战。几个惊心动魄的回合,王铁柱和泣月也难以抵挡恶鬼的凌厉攻击,身上都受了轻伤,陷入苦苦支撑的境地。秦岭拉着邢初平的手急道:“公子,这恶鬼不得了,咳咳……我们几个恐怕难以应付过去,你快趁现在离开吧,咳咳……。”

看秦岭的状态,刚才似是伤的不轻。这种情形,邢初平哪里会听他的,坚决道:“不行,我不能放着你们不管,自己逃命。”

秦岭听了脸色一变,眼中满是怒火,大声呵斥邢初平:“公子莫要稚气,恶鬼仇恨你破坏孵化,你若离开,他便急于追你,我们自会找到空隙将他击毙。”

邢初平一听也急了,声音大了起来:“你在胡扯什么,他仇恨的是我,你们不用陪着送死,你叫上他们快速离去吧。”

这时,后面传来了王铁柱的吼声,似乎是受了严重的伤。秦岭突然握紧邢初平的臂膀,邢初平疼的说不出话,只得安静听秦岭说话,秦岭对着邢初平一字一句的说道:“公子,你看丁小姐也受伤了,莫忘了这次长安之行的目的,带着丁小姐一起逃命吧。”说完,秦岭不再劝阻,一抖五环大刀,又迎着逼过来的恶鬼冲了过去。

邢初平这才想起丁怡君还在旁边,心想秦岭说的不错,我怎么这么糊涂,一方面丁怡君一死,和长安商会就彻底决裂了,自古官商从来一心,到时候这长安城十有八九是进不去的,另一方面,虽然丁怡君是丁乐山的千金,但现在邢初平不再将她视为敌人,知道她的处境后,心中反而生出同情之心。想到此邢初平拉起丁怡君,头也不回便往密林深处跑,再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打斗声。

丁怡君这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被邢初平拉着跑,自己竟然没有反抗。此时天已经全黑,空中尽是乌云,没有月光。。两人跑了一阵后,前方的路便消失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用足目力,努力地辨识着方向,可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黑影,根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正待犹豫之间,忽然感觉周围狂风大作,狂风仿若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地摇晃着周围的树木,发出“呼呼”的声响。一阵难听的笑声从背后由远及近,“哈哈……,你们跑不掉的。”

笑声急速迫近,两人不得不转身警戒,狂风卷起落叶四散纷飞,仿若一场混乱的叶雨,笑声彷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二人,让他们无处可逃。在危机之中,丁怡君和邢初平互相用后背靠在一起,邢初平的心跳如同战鼓,节奏紧张而有力。

丁怡君瞪大眼睛,仔细分辨着周围的每一丝声响,她的神经高度紧张,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忽然感觉一股气流从头顶旋转压制下来。

危急关头,丁怡君抬起手用力将邢初平推开,喊道:“你先走!”说完,长枪如龙,瞬间从地面升起,向上直刺。邢初平被她推开后,被盘在地面上的一根粗壮树根绊倒,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朝刚才的位置看去,只见丁怡君身姿挺拔而起,犹如山岳,刺向夜空中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恶鬼,身形高大,通体黑色,面目狰狞。利爪如钢铁般坚硬,被枪头击中时,火星四射,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恶鬼的力量显然非同小可,但丁怡君并未退缩。

丁怡君的枪术并非源自江湖手段,而是由长安的一位枪术大家亲自传授。她的枪法有板有眼,攻击角度精准,对战起来极有章法。一击没有建功后,瞬间将枪头收回,眨眼间变换角度再次刺出,其动作流畅而迅速,让人眼花缭乱。几个回合下来,丁怡君已经刺出几十枪。每一次枪头的寒光都让人感到凛冽刺骨,每一枪都朝着恶鬼的要害攻去,攻击既精准又果断。

反观恶鬼的形势已经大变,他之前在与其他人对战时的游刃有余已不复存在,反而被丁怡君的枪术所压制,处于下风。但他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可怖,身上已经中了几枪,伤口向外渗出墨绿色的血液。那血液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恶鬼的伤口显然让他非常痛苦,但他并未发出任何呻吟。相反,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狠厉,动作变得更加迅猛和狠辣,每一次攻击都带着破空声。

邢初平见状心中大喜,心想早知丁怡君如此勇猛,就该让大家一起上。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看到丁怡君脸色越来越不好,额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汗珠,长枪使的也越来越无力。邢初平心道不好,忘了丁怡君是重伤在身,现在的攻势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心中大急,可邢初平在急切之间又想到了些什么,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那枪带着她最后的一丝力气,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而,枪头却被恶鬼以极大的力量挡开,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丁怡君身体虚弱至极,再无法控制长枪,被反弹的力道震飞了武器。长枪“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随后,丁怡君因体力耗尽,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邢初平立刻冲上前,扶住丁怡君。丁怡君喘了几口气,才有气无力地埋怨:“刚才为什么不跑?”听了这话,邢初平微笑回应:“我只是不想走罢了。

丁怡君微微一怔,只好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今天是要把我气死才开心吗。”

邢初平不说话,只是沉默的扶着她靠在一棵大树下。丁怡君感觉到邢初平神情与刚才有所不同,心有所感,又问:“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邢初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小心的扶丁怡君躺下,然后站了起来,面朝恶鬼说道:“可能吧,谁知道呢。”

邢初平的语气落寞,眼神灰暗,丁怡君确信了刚才的感觉,心想难道他也已经无计可施了吗?看来马上就要被杀死了呀。

丁怡君静静看着邢初平的背影,忽然觉得也许这样也挺好,不必再去忧愁家族中的事情,就和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不怎么讨厌的人一起死去。想好后,丁怡君心中忽然有些轻松,但泪水却也涌了出来。

微风徐来,那恶鬼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眼前的邢初平。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马上就要死了。”

邢初平听后,神情略显落寞,但依然沉稳地回应道:“我知道。生死有命,世事无常,我已经倾尽全力,剩下的就只能交给上天了。”

恶鬼冷笑道:“什么上天,我在黄泉数百年,从未听人说起过什么上天。”

邢初平苦笑道:“是啊,若真有诸神在天上,你怎么可能来到人间。”

恶鬼说:“和你说话就是省力,杀了真是可惜。你这样的人,应该死的有尊严,你还有什么遗言就尽快说吧。”

邢初平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这么久,也没有和什么人建立深厚情谊,只是单纯想要帮助妹妹完成这次行商,没想过今后的事情。只是现在虽然不能说是功亏一篑,但以后若恶鬼横行,即便商队这次躲过一劫,恐怕未来也会遭遇不测。又想到临行时妹妹曾劝自己不要离开,自己不听,现在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心中顿觉得压抑后悔,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我倒是没什么遗言,只是觉得世事无常,人的生命脆弱,遇到危险,无论再怎么挣扎,最终可能还是会死,所以我想人这一生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毕竟很多事情非人力可为,重要的是把当下的事情做好。”

“现在知道,有些太晚了。”

“是的,这次的代价太大了。”邢初平回头看了看丁怡君,继续说:“我们东海商会其实是可以自给自足的运行,不需要这条商路也能过活。但人总是贪心不足,成功后还要想更大的成功,贸易只能不断的扩大才能让大家都满意。我兄长可能就是为了打开东海商路才失踪海外,我妹妹掌家后,也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不得不向长安开辟商路,只不过因为兄长不在的缘故,家族里面有人想要夺权,故意想要将我们至于险地,以至于本次长安之行,商队中少有能征善战的人。”

“可就是这样,我还是想帮助家族解决一些问题,体现一下自己存在的价值,可谁曾想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商队的头领秦岭和丁松为保护我,现在生死不明,我们邢家本家众多的护卫也损失惨重,我想即便这次商路建成,这些人若是再也回不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现在其实很后悔,白天的时候就不该让这些人听我的,若我们商队上来就被长安商会雇佣的那些强盗击退,那两边的人至少不会有太多折损,大家都能有命回家,东海商会也会因此避开黄泉的力量,而我最多被人嘲讽成纨绔子弟,一事无成的人……其实我不在乎别人这么说我的。”

邢初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想,事已至此,我唯一还能做到的,就是保护一下我身边这个人。”然后他转头对丁怡君说道:“丁小姐,你我虽初识,却已有过命交情,我邢初平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你来保护我,你若是还有力气,就请逃命吧,我应该能挡他一挡。”

在讲完这句话后,邢初平不等丁怡君回应,对着恶鬼大喊:“来吧,来杀了我吧!”

恶鬼轻蔑笑了笑,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说:“有意思的遗言,只是你没有见识过我折磨人的手段,待一一亮出来,我会让你在痛苦和惨叫中挣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时候你就知道刚才的话有多么可笑了。”他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恶鬼亮出利爪,忽然间从黑暗中射出一条长鞭,紧紧的缠住恶鬼,一个粗犷的声音想起:“谁敢伤害我家公子,先过了我这关。”

恶鬼有些愕然,随即又嘿嘿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们也和这个邢初平一样,生路不去,偏走死地。”

话音刚落,泣月紧握长鞭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丁松、秦岭以及几个护卫,几个人身上看起来都有伤,只不过伤口已经简单包扎过。

邢初平见几个人都还活着,心中先是一喜,但脸色骤然一变,生气说道:“你们这些人,刚才既然没丢掉性命,怎么不各自逃命去?”

几个人听了互相看着对方,最后秦岭回答道:“只是单纯的不想走罢了。”

“你……你们……太乱来了。”邢初平一时间暴跳如雷。

“王铁柱呢?”身后的丁怡君突然问道,看到泣月眼神暗淡,丁怡君瞬间明白了王铁柱已经尽忠,心中悲伤起来。她强忍着泪水站起来,低声对邢初平说道:“刑公子,很多人因为这个恶鬼死去了,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他而死,我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

说完,丁怡君一个箭步跳到远处,一个极漂亮的身法拾起自己的长枪,然后对邢初平大声说道:“邢初平,你要么快点逃命去,要么……就快想想办法!”

丁怡君说完,长枪一震,同其他人一起朝恶鬼攻去。邢初平听了丁怡君话,心中不由得苦笑,自己哪里还能想出什么办法,经过几次战斗,邢初平已经知道这些人中武艺最高的是丁怡君和秦岭。丁怡君武艺可以压制恶鬼,秦岭也可以和恶鬼打个有来有往,但这两个人都已经受了重伤,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强撑,其他人的武艺比他们二人实在相差太多。估计这些人很快就会败退,到时候要一同赴死吗?邢初平越想心中越焦急。

战场上,那恶鬼虽然被长鞭困住,但一点也不慌张,他稍一用力,泣月手中的长鞭顿时脱手,紧接着一声爆喝,本来缠住他的长鞭瞬间寸断,再无法束缚他了。长枪和五环刀两个威胁最大的兵器再次攻过来,其他人也都各出所长,恶鬼一时间忙于招架,但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邢初平发疯似的问自己,他甚至想出一个搞笑的办法,那就是自己直接拿起武器冲上去,或许能成为第一个倒下的,这样就不会背负团灭的骂名了。但他立刻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因为如果他持刀冲上去,其他人一定会前来保护他。没有武艺,他只会成为累赘,甚至可能有人会因为他而死。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然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邢初平双目通红,嘴上自言自语:“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你总得有怕的东西吧?难道……嗯!”邢初平心中忽然有一闪念,隐隐冒出了一个想法,但又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办法。

此时,恶鬼不知怎得瞬间欺近丁怡君,一只利爪向丁怡君双眼抓去,丁怡君长枪回转不及连忙向后疾退,只听丁怡君一声惊呼,利爪似乎是得手,丁怡君疾退后靠住一颗大树,她束缚头发的带子段开,乌黑的长发披洒下来,看起来十分惊慌。

丁怡君身体微微发颤,一只手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另一只眼睛透出的皆是惊惧。其他人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看到武艺最高的丁怡君落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出现绝望表情。

恶鬼没有继续进攻,他舔了舔利爪上残留的血液,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邢初平看到这一幕,脑中“轰”的一片空白,“不管了!”邢初平对自己说。邢初平冲到丁怡君身前,挡在她和恶鬼中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回想那个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梦。

恶鬼误以为邢初平已认命,他嘿嘿冷笑,用最刺耳的声音嘲讽道:“早知如此,何必费力抵抗,我……”

然而,恶鬼的话语还未说完,忽然觉察到邢初平周身气势有些不对劲,一团浓稠的黑雾在他脚下慢慢升起,透露出不寻常的感觉。

“咦?”恶鬼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黑色的雾气以邢初平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仿佛一切都凝固了。被星光照亮的山林在黑雾的侵蚀下变成了暗淡的灰黑色。黑雾经过的地方,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连风拂过树叶的轻响都无影无踪。随着黑雾不断扩散,这片天地逐渐被黑暗所笼罩。众人无法看到天空、大地和远方,只能看到彼此。恶鬼的脸色由凝重转为惊慌,口中不断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突然,邢初平的双眸猛然睁开,他紧紧盯着恶鬼,用深沉的声音,低吟起一首古老的歌谣。他的眼神充满了坚定与决心,而那恶鬼在这压迫性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

选择来到这惶惶世间。

……

(这歌谣你果然不曾忘记!)一个极其柔和的女声在邢初平耳畔悠然响起。邢初平没有理会这个声音,继续他的吟唱。

狂风骤雨,

艰难曲折,

吾更知难而进。

……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声音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黑雾中一个身影轻轻摆动罗袖,向他飘来。

……

然世路荣枯,

多灾多难

哪有不死之心

只见黄泉涛涛。

(星辉熄灭,风声静默,一切生命,沉入幽冥)人影婀娜,一转眼仙鹤一般来到邢初平面前。这时,邢初平正好吟唱完毕,他才注意到四周已经完全寂静下来,所有的人都已静止,像是时间被定格了一般。

人影由黑雾凝聚而成,模糊不清,邢初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是你,你是那个人吗?”

(我是,水镜大人)声音平静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