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游之一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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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盛夏,新建校区如未上釉的青瓷胚,裸露的钢筋在艳阳下织成银色蛛网。塑胶跑道暴晒过的气息,校园的水泥路气息充斥在不安的心,顺着校园的迎新帐篷,我和爸爸找到了我的班主任,“哟,是个年轻的美女老师,没想到我是第一个来报到的”我收起心思

“老师,您好!我是程宴宁,我的宿舍号是什么”

她开始翻动纸页查询,“在这里,216,来给你四件套,收拾完了来帮帮老师”

“好的老师”

“去吧”

我火急火燎地收拾完自己的宿舍,烈日下我在操场狂奔“老师,我来了”

“嗯好,坐这吧,给你瓶水,你就帮我发这个床上四件套”……

在送完所有的学生后,我先老师一步回到教室,一切开学事宜有序完成,开启新篇章

恰逢扩招,人多教室小,我们这第一届拓荒者挤教室里里,班主任手持圣剑般的三角板,将四十八个青春躯体编排成加密矩阵。直到某日陆遇国拍案而起,控诉陈砚白和余金龙杨泽溢过的太滋润过分,我才发现我的座位竟然这么大,我的座椅后面陈砚白完全行动自如,我们的座位竟是矩阵中的缺口——我的椅背与他之间,竟流淌着可供少年侧身而过的星河

初出茅庐的美女班主任尚未熟稔驭生之术,自习课的秩序常被翻书声割裂。班主任是第一次带学生,在管理方面尚有欠缺,制度仍存在缺漏,我“借鉴”陈砚白的作业都是自习课问他要的,后来班主任颁布新“法规”,班主任不让上课看别人以及交谈

无论班主任提出什么新要求,我都是上有问题,下有对策,不过瞬间我就有了对策,“陈砚白,那你作业写完放在我桌子这里,我就不用问你要了”“哦哦,行”

他的作业本总在课桌右上角准时降落,像某种隐秘的接头信物。多年后想起脑海里墨迹早已褪色,却比铅字更清晰。

刚开始我对物理有些头疼,不适应巧克力老头的讲课方式,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以然,了。午休时间我宿舍里有人不睡觉学习,会有翻书声,吵的头都要大了,我躺在床上,脑袋空空,睡不着,只有烦躁感。

某一天我决定打不过就加入,有一点发奋图强的想法,某个蝉鸣沸腾的午休,在床上看物理,物理公式在我脑中筑起巴别塔时,宿舍的风声正奏响知识安魂曲,又困又饿,就在这时手边正好有一块士力架,宛如救星降落人间,士力架锡纸撕裂声如惊雷,教导主任的钢笔在违纪簿上凿出深渊。他按住我发抖的手腕说静待花开,我却撞开教室门做了扑火的蛾。

班主任多次强调如果违纪了,告诉她会正常处罚,如果是她发现的将会加重处罚。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不知道该干啥。

“陈砚白,我违纪了,被老师记下来了,我要去找她说嘛”

“不用去找,不要害怕,等她来找你就好啦”

“她不是说她自己知道的话,惩罚加倍”

陈砚白一劝再劝,也没劝住我,我一意孤行不顾阻拦,去找班主任坦白,班主任的戒尺落下时,三记脆响惊飞了窗外白鸽,也惊醒了某种朦胧的耻感,并喜提搬着凳子在教室后面站着上三天课。陈砚白什么也没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很感谢,缓解了我的尴尬窘迫。

生物公开课也是劫难叠加。生物公开课老师开火车提问,当提问的列车碾过我的空座,陈砚白站起来替我回答,他起身时带翻的笔在阳光下划出虹弧。

老师问“这个座位的同学去哪了”

“老师,她在后面呢”

“让她说”三个字穿透教室的瞬间,我抱着课本站在最后排,还是没逃过提问。

生物老师是最严厉的老师,规矩最多的老师,正逢学习的是蛋白质,我有的计算题不会,老师在公开课实行先讨论然后再叫人上台讲问题,对我说简直是灾难,无所谓了反正我和陈砚白我们这个团体的存活也从来不靠我。因为不知道自由讨论还有多长时间是否可以继续讲完那道题,“不用讲了”“咋了,这题你会吗?”“算了吧”“你不会的话,我给你讲,不要管其他的”“那讲吧,我不会”陈砚白争分夺秒地给我讲完了。

老师发问“大家有没有自告奋勇去给上面讲题的”,迎接老师的是寂静,安静的空气,在这片尴尬的气氛中陈砚白拯救了我们,看他将蛋白质计算题拆解成月光下的十四行诗。

如今隔着咖啡氤氲回望,那些被校规切割的时光碎片,倒比水晶灯更璀璨。新建校区早已藤蔓丛生,而当年他解题时转笔的弧度,依然悬在记忆穹顶如永不坠落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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