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着“地牢……西……水……”的萝卜滚在泥泞里，像一颗沉默的、染血的信号弹。周怀锦的心脏在伪装下平稳跳动，血液却仿佛在冰火中奔流。皇城司西大狱？水道？线索模糊得如同雾中看花，却带着致命的诱惑。五大高手，他的国之柱石，就在那不见天日的炼狱深处！而那个被缇骑拖走的老农，是绝望的信使，还是精心布置的诱饵？
他必须弄清楚！但此刻，他仍是那个木讷的行商陈砚。他迅速弯腰，仿佛在捡拾掉落的杂物，指尖极其隐蔽地一勾，将那根刻字的萝卜卷入袖中，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他直起身，脸上依旧是愁苦和惊魂未定，朝着老农被拖走的方向，加快了些脚步，混入稀疏惶恐的人流。
前方，几个缇骑推搡着哭嚎的老农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岔道。周怀锦紧随其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斑驳的墙壁，堆积的杂物，紧闭的门户，任何可能的藏身点或埋伏点都逃不过他的审视。
岔道深处，一个堆满破箩筐和废弃木料的角落，光线更加昏暗。缇骑似乎嫌老农哭嚎烦人，将他粗暴地掼在墙角，其中一个络腮胡缇骑骂骂咧咧地抬脚就要踹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噗嗤！”
那抬脚欲踹的络腮胡缇骑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他的后颈上，一点寒芒微闪即逝！竟是一枚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光泽的毒针！
变故来得太快！其余几个缇骑甚至没反应过来同伴是如何倒下的！
“什么人？！”
“有埋伏！”
惊怒的吼声刚起！
“哗啦——！”
旁边堆积如山的破箩筐轰然炸开！无数竹片、碎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一道矫健如猎豹般的黑影从中猛地蹿出！速度之快，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黑影的目标极其明确——那个蜷缩在墙角、吓得魂飞魄散的老农！
“噗！噗！”
又是两道细微的破空声！黑影双手连扬，两道肉眼难辨的寒芒精准地射向距离老农最近的两名缇骑！目标直指咽喉！
“呃！”“啊！”
两声压抑的惨哼几乎同时响起！两名缇骑捂着瞬间变得乌黑的喉咙，嗬嗬作响，眼球暴凸，身体抽搐着倒下！剧毒见血封喉！
仅剩的最后一名缇骑，也是之前领头的小旗官，终于看清了袭击者！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穿着灰色粗布短打的少年！脸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炭灰，几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寒冰的星辰！冰冷、锐利、没有丝毫属于少年的稚嫩，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杀伐果断！
“小杂种！找死！”小旗官目眦欲裂，怒吼着拔刀！刀光匹练般斩向那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身形灵动得不可思议，一个矮身侧滑，如同泥鳅般贴着冰冷的墙壁避开了这凶狠的一刀！刀锋擦着他的衣角斩在墙壁上，火星四溅！同时，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掏小旗官持刀手腕的脉门！动作狠辣刁钻！
小旗官心中一凛，手腕急转，变斩为削，试图绞断对方的手指！然而，那灰衣少年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不过三寸长的薄刃匕首！匕首如同毒蛇吐信，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刺向小旗官毫无防备的肋下！
快！准！狠！完全是搏命的打法，没有丝毫花哨！
小旗官到底是皇城司精锐，临危不乱，腰身猛地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肋下要害，但匕首还是在他腰侧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痛传来，他动作一滞！
就是这一滞！
灰衣少年眼中寒光爆闪！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撞入小旗官怀中！同时，那柄淬毒的匕首，如同死神的獠牙，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了小旗官的心脏！
“噗嗤！”
匕首齐根没入！
小旗官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匕首柄，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那张沾满炭灰却眼神冰冷如霜的少年脸庞。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鲜血混合着泡沫从嘴角涌出。
灰衣少年手腕一拧，匕首在小旗官心脏中狠狠一绞！随即猛地抽出！
“呃……”小旗官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高大的身躯如同破麻袋般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电光火石之间，四名皇城司缇骑，尽数毙命！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灰衣少年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立刻转身，几步窜到墙角那吓得几乎昏厥的老农面前。他蹲下身，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毫无温度：“老丈！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告诉我，‘地牢西水’后面是什么？谁让你传的信？！”
老农浑身抖得像筛糠，涕泪横流，语无伦次：“鬼……鬼啊！杀人了！别杀我……别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是有人……塞……塞给我一个萝卜……让我……让我在人多的地方……滚……滚出来……说……说这样能救我儿子……”
果然是陷阱！
灰衣少年眼神瞬间冷了下去！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巷口阴影处——周怀锦藏身的位置！
“出来！”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冰冷的杀意，“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
周怀锦缓缓从藏身的杂物堆后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陈砚”的木讷和些许惊惧，但眼神深处却一片沉静。刚才那兔起鹘落、狠辣精准的杀戮，让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警惕。这身手，这心性，绝非寻常！而且，对方似乎也盯上了“地牢西水”这条线索！
“小……小兄弟……好……好身手……”周怀锦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讨好，仿佛被吓坏了，“小的……小的就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路过？”灰衣少年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如同能看透人心，上下打量着周怀锦，“一身行商打扮，却步履沉稳，呼吸悠长。看到杀人，惊惧有余，慌乱不足。袖口边缘……还沾着点新鲜的泥巴，和你脚边这根刻了字的萝卜，倒是很配。”他脚尖一挑，那根沾满泥土的萝卜准确地滚到了周怀锦脚下。
好敏锐的观察力！周怀锦心中一凛。这少年不仅身手狠辣，心思更是缜密如发！他伪装的行商身份，在对方眼中恐怕漏洞百出。
“这根萝卜，是你故意让它滚到我脚边的吧？”灰衣少年向前逼近一步，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淬毒匕首微微抬起，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和这陷阱有什么关系？或者……”他眼神陡然转厉，“你也是冲着‘西水’来的？”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冰冷的杀机。蜷缩在墙角的老农吓得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周怀锦看着眼前这张沾满炭灰、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的年轻脸庞，以及那柄散发着致命寒芒的匕首。对方身上那股深藏的、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锐利和杀伐之气，让他心中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女扮男装！
喉结的弧度，过于清瘦的身形骨架，刻意压低的声线里细微的违和感，还有那双眼睛深处，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绝非少年郎能有的深沉与……一丝隐藏极深的、属于上位者的孤高！
前北齐……姜氏！
周怀锦脑海中瞬间将线索串联起来！北齐，早于周国被宋朝所灭！姜氏王族据说早已被屠戮殆尽！但眼前这个身手不凡、心思缜密、女扮男装、同样在追查皇城司地牢的人……其身份呼之欲出！
他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份木讷和惶恐，但眼神却悄然发生了变化。那不再是底层小民的畏缩，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上位者的审视。
“小兄弟……或者说，”周怀锦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反而带上了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目光直视着灰衣少年那双冰寒的眸子，“前北齐的……姜凌雪公主殿下？如此身手，如此心性，流落在这汴梁暗巷之中，女扮男装，所图……恐怕不小吧？”
“姜凌雪”三个字如同惊雷，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开！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