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系统倒计时如同丧钟，在林默混乱的识海中无情敲响：
【七…六…五…】
那数字每跳动一下，林默就感觉缠绕在右臂上的魔气就深入一分，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经脉，也蚕食着他的理智。
那股暴虐嗜血的冲动几乎要淹没他，催促着他立刻挥动手中的魔骨，将眼前所有碍眼的存在抹去！
大石后，小女孩那双惊恐到极致、盈满泪水却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出声的眼睛，像两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默的心底。
他想起了自己幼时在凡人城镇，也曾被路过的恶霸吓得瑟瑟发抖，是镇上一位好心的老修士路过，呵退了恶霸，还给了他一块麦饼……那温暖的感觉，支撑了他加入青木宗的信念。
“正道在心…锄强扶弱…”这八个字，几乎是他灰暗修行生涯里唯一的光。如今，这光正被无边的魔气疯狂挤压，摇摇欲坠。
【四…三…】
濒死的同门弟子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鲜血汩汩地从胸口的破洞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泞。
这人虽跟着王虎为虎作伥，也曾嘲笑过自己，但终究罪不至死，更不该死在“自己人”手里！
林默握着魔骨的右手剧烈颤抖，骨片边缘锋利的棱角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冰冷的魔气与滚烫的鲜血混合，带来一种诡异的灼痛感。
而涧口方向，王虎仓惶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嶙峋的石壁之后。那背影里透着极致的自私和卑劣，是他将自己推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喷涌，瞬间压过了对小女孩的怜悯和对濒死同门的不忍。
杀意，前所未有的炽烈杀意，锁定了那个逃窜的身影！
【二…】
“不！我不能杀她！”林默在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最后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死死抵抗着魔气的侵蚀和系统的指令。
他不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那等同于彻底背叛了自己！但系统的惩罚是真实的，经脉寸断或爆体而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间，一个疯狂而取巧的念头，如同绝境中的一道微弱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
目标！系统的目标是“抹除隐患”的“目击者”！
那个小女孩和濒死的同门，此刻都毫无反抗之力，也未必看清了全部！
但王虎……王虎不仅看到了他激活魔骨、击杀岩蜥，更看到了他此刻魔气缠身的模样！王虎活着逃出去，隐患最大！
杀王虎！必须杀王虎！他该死！杀了他，或许……或许能算完成任务？
【一！任务执行判定中……】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林默动了！
他并非扑向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小女孩，而是猛地转身，将体内那股冰冷狂暴、因倒计时结束而即将引爆反噬的魔气，连同心中积压了三年、此刻被彻底点燃的滔天恨意，尽数灌注到紧握魔骨的右臂之中！
“王——虎——！！”
一声混杂着痛苦、愤怒和决绝的嘶吼响彻黑风涧！
林默脚下那块湿滑的岩石在他骤然爆发力量下轰然碎裂！
他整个人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裹挟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魔气，朝着涧口方向王虎即将消失的背影，爆射而去！
速度之快，远超他炼气二层应有的极限，那是魔道力量强行催发的透支！
“什么？！”刚逃到涧口，惊魂未定、以为捡回一条命的王虎，听到身后那充满杀意和异样邪气的嘶吼，骇然回头。
他只看到一道裹着黑气的模糊身影，带着刺鼻的血腥和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鬼魅般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扑到了眼前！
那张沾满泥污、因痛苦和暴戾而扭曲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瞳孔深处似乎有黑芒闪烁的眼睛，赫然是林默！
“林默？！你…你入魔了？！不！！”王虎肝胆俱裂，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视为废物的家伙，竟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气息！
他下意识地想要激发护身法器，但刚才逃命时灵力早已耗空，仓促间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
晚了！
噗嗤！
那沾染着岩蜥脑髓和鲜血的暗红骨片，在魔气的灌注下，闪烁着妖异的黑红光芒，如同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王虎仓促凝聚的、微薄得可怜的灵力护罩，狠狠刺入了他挡在胸前的右臂，并余势不减，深深扎进了他的胸膛！
“呃啊——！”王虎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性的力量，正顺着那刺入身体的骨片，疯狂地吞噬着他体内的生机和微弱的灵力！比被妖兽撕咬更恐怖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
“噬…噬元……”林默的识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似乎带着一丝程序化的波动。
同时，一段关于如何运转魔气、吞噬目标生命精华和灵力的法诀碎片，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几乎是本能驱使，林默下意识地按照那法诀的指引，催动了骨片！
嗡！
暗红骨片上的血芒大盛！王虎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眼窝深陷，连惨叫都变得嘶哑无力。
他体内的灵力、精血，甚至部分灵魂本源，都被那骨片贪婪地抽取，化作一股股精纯却冰冷刺骨的能量，顺着骨片反哺回林默体内！
“嗬…嗬……”王虎惊恐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默，看着对方眼中那非人的黑芒和暴戾，最终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息，变成一具形容枯槁的干尸。
林默猛地抽回骨片。一股比之前精纯数倍、但也更加冰冷邪异的能量在他体内奔涌，瞬间冲破了炼气二层的桎梏！
炼气三层！
然而，修为提升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的寒意和强烈的生理不适。
他感觉到自己刚刚吸收的能量中，充满了王虎临死前的怨毒、恐惧和卑劣的意志碎片，如同冰冷的污泥灌入体内。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旁边的岩壁，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新手强制任务：抹除隐患，完成度：67%（主要隐患目标王虎已清除，次要目击者未清除）。
判定：取巧完成。发放基础奖励。警告：宿主行为存在规避系统意志倾向，予以记录。下次任务将提升难度与监控等级。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一股比刚才强行灌入温和一些，但本质依旧阴冷的庞大灵力涌入林默丹田气海，迅速稳固了他刚刚突破的炼气三层境界，甚至隐隐向三层中期推进。
同时，一部名为《噬元诀》的基础魔功完整地烙印在他识海。最后，一股奇异的波动覆盖了他全身。
林默身上那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魔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隐匿于体内深处。
皮肤上因魔气侵蚀而产生的细微黑色纹路也淡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极其微弱、但纯正平和的…青色灵光！
这灵光的气息，与他之前修炼《青木长春诀》时散发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这是系统奖励的“魔气伪装（初级）”生效了。
此刻的他，除了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还残留着惊悸和后怕，以及那身沾满泥污血迹的破烂弟子服，从气息上看，赫然就是一个刚刚经历苦战、侥幸突破到炼气三层的普通青木宗外门弟子！
“呕……”林默还在干呕，身体因脱力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有岩蜥的，更多是王虎的，的右手，看着那块依旧冰冷、却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暗红骨片，再看看不远处王虎那具形容可怖的干尸……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他想当正派修士。
他刚刚杀了一个同门，用一种最邪恶的方式。
他突破了，用的是魔功，吞噬了同门的生命。
他现在“干净”得像个真正的正道弟子。
“嗬…嗬…”身后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林默猛地回头。
大石后，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瘫软在地，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那双惊恐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手中的骨片，盯着王虎的尸体，也盯着他身上那层伪善的青色灵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纯粹恐惧，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物的…骇然。
林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系统判定任务“取巧完成”，放过了这个小女孩。但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自己魔气爆发扑向王虎的恐怖模样！她看到了自己用那邪异的骨片刺入王虎胸膛！她看到了王虎在短短几息内变成干尸！她……看到了自己身上那层青色灵光是如何出现的！
这隐患，并未真正消除！
林默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骨片，骨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微微震颤，发出一丝渴望的嗡鸣。冰冷的魔气在伪装的灵光下蠢蠢欲动。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那无形的杀意，吓得连抽泣都停了，只是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林默看着那双被巨大恐惧填满的眼睛，刚刚因杀戮而短暂压下的挣扎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再次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握着骨片的手，抬起，又放下，再抬起…剧烈地颤抖着。
杀？还是不杀？
杀了她，彻底灭口，隐患全无，系统或许会满意……但他真的能对一个目睹了全过程、被吓到失语的孩子，再次挥下这沾满同门鲜血的魔骨吗？那和真正的魔头有何区别？
不杀？她活着，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炸弹！一旦她将所见所闻说出去……
冷汗，混着涧底的湿气，浸透了林默的后背。他站在王虎的干尸旁，站在无声哭泣的小女孩面前，站在散落的药草和岩蜥庞大的尸体之间。
身上披着正道的微光，手中握着染血的魔骨，体内流淌着冰冷邪异的魔元。
魔修之路，已然开启，无法回头。
而那条他心心念念的正道，却仿佛在魔气的侵蚀和这满手血腥中，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黑风涧的阴风呜咽着吹过，带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也带着林默沉重的喘息和小女孩压抑的呜咽。
前路茫茫，是沉沦魔海，还是在黑暗中，守住那最后一点心光？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握着魔骨的右手，藏到了身后。
对着小女孩，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挣扎，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不要怕。
然后，他不再看小女孩，转身，踉跄着走向那个濒死的同门弟子。
那人胸口的血洞依旧在缓慢渗血，气息微弱如游丝，显然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眼中充满了和林默一样的恐惧与不解。
林默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惨白的脸。手中的魔骨，在背后握得更紧了，骨片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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