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缠绵悱恻,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地织就一张灰蒙蒙的大网,将整个姑苏城笼罩其中。沈清晏身着一袭深灰蓑衣,猫着腰躲在檀香阁后院的墙角处,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他们压低斗笠,怀里鼓鼓囊囊,看样子正准备转移什么重要物件。
待黑衣人走远,沈清晏立即起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青石巷陌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冷光,他的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积水最少的地方,生怕溅起水花暴露行踪。然而,当他们行至一片梅树林时,空气中弥漫的暗香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沈清晏心头猛地一跳,暗叫不好。
“出来吧!”沈清晏陡然停住脚步,长剑出鞘,剑身在雨中泛着森冷的光。话音刚落,四周的梅树后便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持弯刀,将沈清晏团团围住。为首的黑衣人发出一声冷笑,扯下脸上的面罩:“沈少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檀香阁的事,也是你能插手的?”
沈清晏并不搭话,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敌人。他深吸一口气,运起漕帮的独门心法,手中长剑挽出一朵剑花。沧浪剑法起手,剑气四溢,雨水被剑气震得倒飞而出。黑衣人纷纷举刀上前,弯刀与长剑碰撞,火花四溅。
沈清晏以一敌众,渐感吃力。对方配合默契,刀势狠辣,招招直取要害。他的蓑衣已被划破几道口子,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混着雨水流下,染红了脚下的泥土。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声清越的铃声突然在雨幕中响起。
一道素白身影如惊鸿般掠过梅树梢头,手中流星锤铁链哗啦作响。苏映雪凌空而下,流星锤带着千钧之力砸向黑衣人。“叮!”的一声巨响,黑衣人手中的弯刀被砸得脱手飞出。她发间的白玉梅簪在雨中闪烁着冷光,身姿轻盈地穿梭在敌群之中,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
沈清晏见状,精神大振,长剑再次舞动,与苏映雪并肩作战。两人配合愈发默契,剑气与锤影交织,将黑衣人逼得节节败退。激战中,一名黑衣人瞅准机会,猛地向苏映雪背后刺出一刀。沈清晏眼疾手快,长剑飞掷而出,精准地刺穿黑衣人的手腕。
苏映雪借机旋身,手中流星锤横扫,将剩余的黑衣人全部击倒。她微微喘息,发丝有些凌乱,发间的白玉梅簪却依旧精致。沈清晏走上前去,正要道谢,却见苏映雪突然踉跄了一下。他急忙伸手扶住她,却在这时,白玉梅簪突然松动,掉落在地。
“小心!”苏映雪脸色骤变,想要去捡玉簪,却已经来不及了。沈清晏捡起玉簪,发现玉簪底部暗藏机关,轻轻一按,半块刻着龙纹的翡翠弹了出来。他瞳孔猛地收缩,因为那龙纹,竟与自己怀中的半块玉佩上的纹路完全契合!
苏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伸手想要夺回玉簪,却又停在半空。沈清晏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翡翠明珠失窃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雨丝斜斜划过梅林,将残红打得簌簌坠落。沈清晏盯着苏映雪指间的翡翠残片,那龙纹在雨幕中泛着幽光,竟与他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周遭的梅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苏映雪垂眸望着掌心的白玉梅簪,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颔下凝成晶莹的水珠。良久,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原以为能瞒得久些,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宿命。”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簪上的纹路,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旧物,“沈少侠,你可知这翡翠背后,藏着多少人的血与泪?”
沈清晏握紧腰间玉佩,喉结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自漕帮惨案发生以来,他见过太多的背叛与谎言,可此刻苏映雪眼中的哀伤,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几分防备。
“跟我来吧。”苏映雪忽然转身,广袖扫落肩头的雨珠,朝着梅林深处走去。她的步伐轻盈,却又带着几分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记忆的碎片上。沈清晏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穿过一片茂密的梅枝,一座破旧的茅草屋出现在眼前。屋前的石桌上,摆着半壶冷茶,几片花瓣飘落在茶水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晃。苏映雪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外面的雨腥味形成鲜明对比。她点燃烛火,昏黄的光晕中,墙上的斑驳痕迹显得格外清晰。
“坐吧。”苏映雪从墙角的木架上取下两个陶碗,倒上热茶,“这地方许久没人来了,有些简陋,还请沈少侠不要介意。”她将茶碗推到沈清晏面前,自己则坐在一旁,目光深邃地望着跳动的烛火。
沈清晏端起茶碗,热气氤氲中,他仿佛看到了苏映雪眼中闪过的往事。“二十年前,我苏家本是江南有名的香料世家。”苏映雪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父亲痴迷香料之道,偶然间得到了这枚龙纹翡翠。传说中,这翡翠与翡翠明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得之者可解开一个惊天秘密。”
她顿了顿,手指紧紧攥住茶碗,指节泛白:“然而,这所谓的秘密,却成了我苏家的催命符。松竹梅檀香阁的人觊觎翡翠已久,他们勾结海盗,在一个雨夜血洗了我苏家。我当时年纪尚小,被奶娘拼死带出,才侥幸逃过一劫。”
烛火突然摇曳了一下,沈清晏看着苏映雪眼中闪烁的泪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原以为自己的遭遇已是世间最惨,却不想眼前的女子,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血海深仇。
“这些年,我忍辱负重,潜入檀香阁,就是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苏映雪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半块翡翠,是父亲临死前藏在我发簪里的。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集齐所有碎片,揭开当年的真相。”
沈清晏将自己的半块玉佩放在桌上,两块残片在烛光下交相辉映:“原来如此。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望向苏映雪,目光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我定与你一同揭开真相,还漕帮与苏家一个公道。”
苏映雪看着桌上完整的翡翠,眼眶微微湿润。雨声依旧,却似乎没有那么沉重了。在这小小的茅草屋里,两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一段尘封的往事,也将随着这两块翡翠的相遇,渐渐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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