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风裹着腐草的气息在祠堂外盘旋。
我站在门槛前,掌心仍残留着些许痛感。
幽璃在我身后三步之外,玄冥则靠在墙角,黑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没多话,只是递给我一块刻有符文的铜牌。
那东西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是灵界府用来镇魂的法器,据说能抵御低阶冤魂的精神侵蚀。
“记住规矩。”他开了口,“送它走,别让它开口。”
我没应声,只把铜牌握得更紧了些。
推门的瞬间,木轴吱呀一声,像是谁在低声呜咽。
屋内阴冷刺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供桌上的香炉早已积满灰尘,案头却摆着一盏尚未熄灭的油灯,火苗微弱,摇曳不定。
这祠堂三年前就荒废了,灯,本不该亮着。
我清楚,它来了。
不是听见了脚步,也不是看见了影子,而是胸口那道灼伤突然开始发烫,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渗入我的身体。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背后响起,沙哑又凄厉,还带着哭腔。
我没有回头,将铜牌举到胸前,一边低声念出幽璃教我的护身咒“魂归地,魄归天,阴阳有序,不得妄言”,一边咬牙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听冤魂那沙哑凄厉的话语。
可那声音没有停,反而更近了。
“你不该来……他们骗你来的……”
我猛地睁开眼,祠堂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
脚下的土地冰冷坚硬,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我中了它的术。
迷惑之术,专门用来困住执念未清的人。
“你逃不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你会像我一样,永远困在这里……”
我低头,手里那块铜牌已经失去了光泽,符文黯淡。
它的力量被封住了。
糟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下,双手交叠于膝上,闭目凝神。
心跳、呼吸、体温……
我一遍遍感知自己的存在,确认自己还活着,还清醒。
“我不是你……”我低声自语,“我也不会变成你。”
话音刚落,雾气剧烈翻腾,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是个身穿粗布衣衫的男人,面容模糊,身形瘦削,双眼空洞,却透着一股能把人冻僵的怨恨。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忽然清晰,“你不是我……你是来杀我的。”
我心头一震,但没有动摇。
“我只是送你回家。”
“家?”他笑了,笑声嘶哑,“我已经没有家了。他们杀了我,毁了我的名字,让我连投胎都不配!”
我皱眉。
“你到底是谁?”
他沉默片刻,忽然向前一步,那对空洞的眼眶死死对着我。
“我就是那个喊救命的冤魂。”
我一愣。
“什么意思?”
“我在阳间留了三年,只为等一个人来听我说真话。”他语气激动起来,“可你呢?你只想把我送去轮回,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心头一沉。
原来如此。
它施展迷惑之术,不是为了害我,而是为了让我听它说完。
“那你现在可以说了。”我盯着它,“我会听。”
它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死死地审视着我,判断我是否值得信任。
“当年……有个判官收受贿赂,私改生死簿。”它终于开口,“我亲眼看见,却被灭口。他们说我疯了,把我关进牢狱,活活饿死。我死后,魂魄滞留人间,只为有人能听到我的控诉。”
我心中巨震。
如果它说的是真的,这就不只是普通的冤魂事件,而是牵涉到了灵界内部的腐败。
“证据呢?”我问。
它苦笑。
“若有证据,我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沉默了。
就在这时,四周的雾气忽然翻滚,温度骤降,整个空间都在塌陷。
“它在反击!”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炸响。
是幽璃的声音!
她能感知到这里的情况。
“集中精神,别被它带偏!它想让你相信它,是为了控制你!”
我心头一凛。
没错,就算它说的都是真的,它也确实用了迷惑之术困住我。
“我不信你。”我冲它喊,“你若真是冤魂,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它神情一滞,随即怒吼。
“因为我怕!我怕你们这些所谓的‘摆渡人’,根本不听我说话,直接就把我送去轮回!”
我稳住心神。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可以帮你查清楚。”
“怎么查?”它冷笑,“你能对抗判官?你能挑战灵界府?”
我一时语塞。
它说得没错。现在的我,别说挑战灵界府,连它一个术法都差点没能破开。
但我不能退缩。
“我会去找玄冥。”我说,“他会帮我。”
“呵……”它嗤笑,“你以为他会帮你?还是你以为他会信你?”
我咬紧牙关。
“我会证明给你看。”
它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好。”它轻声道,“我再信你一次。”
话音刚落,雾气轰然散去。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坐在祠堂门口,铜牌重新亮起微光。
幽璃和玄冥就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
“你出来了。”幽璃松了口气。
玄冥则冷冷地看着我。
“你看到了什么?”
我抬头看他,胸口那股被压下去的火,重新烧了起来。
“我看到了一个想要说出真相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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