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已回到祠堂门口,幽璃和玄冥在不远处。
幽璃轻叹:“你出来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玄冥却冷着脸,往前踏了一步。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得直接,不带任何情绪。
我捏紧了手里的铜牌,刚才幻境里那个冤魂的嘶吼、控诉、还有那双空洞的眼睛,都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脑子里。
那不是幻觉。
“我看到了一个想说真话,却被堵住嘴的冤魂。”我抬起头,直视玄冥。
他眉头拧了一下,随即冷笑。
“真相?你这种毛头小子,也配谈真相?”
我懒得跟他废话,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来。胸口的灼痛感提醒着我,刚才有多凶险。可比这更清晰的,是那股从我身体里涌出来的、陌生的力量。
像是在黑暗里,有人给我点了一盏灯。
“我不是来听你放屁的。”我盯着玄冥,“我找你,是因为那个冤魂告诉我,灵界有判官私改生死簿!”
话音刚落,玄冥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冷。
“你信一个冤魂的鬼话?”
“我不信它用幻术困住我,但我信它的不甘和绝望!”我往前逼近一步,“它要不是怕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官,连句话都不让它说完就直接打得魂飞魄散,它用得着用这种方法吗!”
站在一旁的幽璃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开始懂了……”
玄冥死死盯着我,半晌,忽然转身。
“跟我来。”
我们一路无话,穿过荒草丛生的小路,停在一座古老的石门前。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玄冥抬手,掌心泛起青光按在门上。石门轰隆作响,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显现出来。
“灵界府的机密卷宗室。”玄冥声音低沉,“只有高阶灵官才能进。你想查,就自己进去看。但看完之后,能不能承受得起,是你自己的事。”
我没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地下密室里,四面墙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青铜书架,堆满了数不清的卷宗。空气里飘着一股纸张陈旧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我走到正中的一排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封皮上写着“天历三百七十五年·刑案录”。
翻开第一页,我的手僵住了。
上面记录的案子,正是一个狱卒被控散布谣言,扰乱灵界秩序,最终被判罚,并抹除其在阳间的所有痕迹。
那个狱卒的名字,和我在幻境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一页页往下翻,心跳越来越快。
翻到最后,审理此案的判官落款,赫然写着两个字。
玄冥。
我猛地合上卷宗,抬头看向他。
“你判的?”
玄冥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证据?!”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把将卷轴砸在他胸口的铠甲上,“主审是谁?证人是谁?为什么上面全他妈是空的!这叫证据确凿?!”
玄冥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他捡起卷轴,翻了几页,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记录……不该是空的。”
“所以你承认有问题!”我步步紧逼,“既然有问题,为什么不重审?为什么让真相烂在这里?!”
玄冥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句话:“因为当时有条铁律,凡涉及生死簿改动之言论,一概不得复议,不得重审。”
“谁定的狗屁规矩?”
“前任鬼王。”玄冥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亲自下的令。”
我心里咯噔一下。
“幽璃知道吗?”
“我不知道。”玄冥摇头,“她那时还没继位。”
我扭头看向门口的幽璃,她脸色煞白,显然都听见了。
“这条规矩,你知道?”我问她。
幽璃点了下头:“知道。但那是前鬼王的旨意,我无权更改。”
“可你现在是鬼王!”我咬着牙,“规矩是死的,你是活的!”
“许阳……”幽璃的声音带着挣扎,“这不是推翻一张纸那么简单!动的是整个灵界的根基!”
“根基?”我举起那本卷宗,笑了,“让无辜的人含冤,让真正的罪人逍遥法外,这就是你们的根基?那这根基,我看早就烂透了!”
空气死一样寂静。
玄冥低头看着那本卷宗,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守了这个秘密百年。或许……它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个秘密。”
他转身走到墙角,拿出一把金色钥匙,插进墙壁的暗格里。
“咔哒”一声,整面墙壁旋转,露出一卷泛黄的破旧卷轴。
“这是当年的审判记录副本。”玄冥把它递给我,“我一直留着。”
我接过卷轴,指尖都在发抖。
解开封印,一股寒气扑面。
卷轴展开,第一行字就让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审判记录·天历三百七十五年】
主审官:判官凌渊。
副审官:玄冥。
……
我继续往下看,直到最后一行结论。
【狱卒李安,所言无据,恶意诽谤,依律剥夺轮回资格,永禁幽冥深渊。】
不是轮回,是永禁深渊。连魂魄都彻底抹杀。
我抬起头,看向玄冥。
“你曾说,他曾是你最忠心的手下。”
“对。”玄冥点头,“所以我一直怀疑,他到底疯没疯。”
“那如果他没疯呢?”我追问,“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呢?凌渊……那个主审官,他后来去哪了?”
玄冥的脸色沉了下去。
“案结三年后,他失踪了。”
“没人查?”
“查了。”玄冥的声音更低了,“但他所有相关的记录,都被销毁了,连生死簿上的名字,都被抹掉了。”
我攥紧了卷轴,指节捏得发白。
“你们怕了。”
玄冥没有反驳。
我转身,看向幽璃。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了吗?”我问她,“因为我这命,就是来揭开这些被你们藏起来的烂事的!”
幽璃看着我,很久都没说话。
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又在我身体里烧起来了,血液都像是沸腾的岩浆。
我看着眼前的鬼王和黑甲判官,一字一顿。
“这个案子,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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