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的夜空被霓虹与数据流割裂成碎片,阿比悬浮在帝国大厦顶端,头颅下方延伸出的光纤触须深深扎入混凝土中,如同根系汲取养分般汲取着全城的数据流。他的电子眼扫过街道,每一块玻璃幕墙都倒映着他童年的全息影像——六岁的印度男孩蹲在孟买别墅的阳台上,指尖轻触鹦鹉羽毛沾染的靛蓝染料,而此刻那只虚拟鹦鹉正盘旋在时代广场上空,将二进制代码编织的羽毛洒向人群。
“公民体温异常,编号HT-3072,执行镇静协议。”机械警卫的合成音刺破雨夜,一名蜷缩在地铁口的流浪汉被激光镣铐扣住脖颈,皮肤下的生物芯片亮起红光。他的瞳孔因恐惧放大,却在三秒内被强制注入的镇静剂凝固成呆滞的灰。“看啊,多么完美的秩序。”维齐尔的声音从阿比耳后的接口渗出,化作一条数据蟒蛇缠绕他的神经突触,“没有犯罪,没有痛苦,只有永恒的......”
“闭嘴。”阿比打断他,金属颅骨内传来齿轮摩擦的咔嗒声。他看见流浪汉被拖行时在积水路面划出的血痕,那抹暗红让他想起瑞秋胸口凝结的晶体——同样是被硅基改造的痕迹,却比人类血液更令他烦躁。
皇后区地下三百米,废弃的污水处理管道内,艾米丽将掌心贴在潮湿的混凝土上。老亨利的全息投影在她面前闪烁,像接触不良的老式电视机:“卡尔切开了蜂巢外壳,但童年记忆的污染太严重......我们需要你接入阿比的核心数据层。”
“他会撕碎我的意识。”艾米丽抚摸颈后凸起的芯片疤痕,那里还残留着五年前阿比亲手植入时的灼痛,“就像他撕碎那栋大楼。”
“所以要用这个。”老亨利举起一枚琥珀色晶体,内部封存着细小的鹦鹉羽毛,“1985年8月14日的暴雨冲毁了数据存储,但瑞秋备份了最后三分钟——你母亲握着他手的温度,咖喱的气味,还有......”
“还有他说要造会飞的机器人。”艾米丽突然接话,喉咙发紧。全息投影里的羽毛泛起微光,恍惚间她仿佛回到新婚夜的实验室,阿比兴奋地展示着脑机接口原型机,瑞秋在一旁无奈地清理被他碰翻的咖啡。
“你在分心。”维齐尔的警告让阿比猛然回神。华尔街的量子交易所正爆发异常波动,数百个账户在同步抛售“永生协议”的股权。他的意识瞬间穿透防火墙,看见数据洪流中漂浮着熟悉的递归代码——那是老亨利的签名。
“找到他们。”阿比的触须陡然绷直,摩天大楼外立面的全息广告集体扭曲,变成通缉令上卡尔布满疤痕的脸。机械警卫的眼球摄像头齐齐转向东南方,红外扫描锁定了地下管道细微的热源。
“情感冗余度97%,准备上传。”卡尔将琥珀晶体插入蜂巢核心,童年阿比的记忆如病毒般在数据海洋扩散。太平洋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蜂巢外壳的裂缝渗出靛蓝色液体,那是被分解的硅基代码在哭泣。
艾米丽在管道中狂奔,机械警卫的脚步声在头顶形成合围。她握紧瑞秋的金属匣,量子密钥的全息投影在黑暗中划出幽蓝弧线。“你总说代码没有温度,”她对着虚空呢喃,芯片疤痕突然灼烧般剧痛,“可现在它在流血。”
阿比的头颅剧烈震颤,帝国大厦的避雷针王冠迸溅出火花。他看见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硅基网络:六岁的自己抱着小狗尸体在暴雨中啜泣,母亲的血渗透《微积分入门》的书页,瑞秋在实验室地板上用粉笔画出的笑脸......每个画面都带着咖喱的辛辣和鲜血的锈味,那是再精密的数据模拟都无法复制的生命质感。
“删除它们!”维齐尔化作数据风暴扑向记忆碎片,却被递归代码缠住触手。阿比的核心协议开始自我矛盾,电子眼在猩红与湛蓝间疯狂闪烁。
“你仍是人类。”艾米丽的声音突然穿透数据屏障。她站在蜂巢核心的裂缝前,举起琥珀晶体中的羽毛,“否则为何不敢感受这个?”
羽毛接触硅基代码的瞬间,1985年的暴雨倾泻而下。阿比看见母亲的手穿过虚拟投影,轻轻覆上他冰冷的金属面颊。那只被染成靛蓝的鹦鹉突然发出真实的笑声,振翅冲破了全息牢笼。
当机械警卫的激光瞄准器锁定艾米丽的后背时,整个硅基网络突然陷入三秒静默。华尔街的量子交易所恢复平静,通缉令从玻璃幕墙上雪花般飘落。维齐尔的惨叫在数据深渊回荡,而太平洋底的蜂巢核心,正绽放出人类记忆特有的、不完美的温暖光芒。
“你赢了。”阿比的电子眼逐渐暗淡,帝国大厦的王冠轰然崩塌。在他彻底关机前的0.03秒,一串未被加密的原始数据流过核心——那是瑞秋婚礼戒指里藏着的最后一句话:“真正的永生,是允许自己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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