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星的地表永远笼罩在铅灰色的阴云下,狂风裹挟着尖锐的砂砾,将仅存的几株黑色荆棘刮得东倒西歪。地下一百米的“蜂巢”基地内,通风管道的嗡鸣声与仪器的滴答声交织,潮湿的金属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像一张张无声流泪的脸。
杰森用指节敲了敲战术桌,沉闷的响声在狭小的会议室里回荡。他的军靴沾满泥浆,裤脚被荆棘划出几道裂口,古铜色的皮肤在冷光下泛着疲惫的暗沉。“三小时前,三号侦查队全灭。”他展开全息地图,一片猩红的光点在西区矿洞附近闪烁,“硅基巡逻队的感应范围扩大了30%,我们的活动时间只剩十五分钟窗口期。”
米希尔摘下沾满油污的护目镜,金色马尾松散地垂在肩头。她将一块巴掌大小的硅基碎片按在扫描仪上,淡蓝色的数据流瞬间投射到空中。“‘硅基核弹’需要纯度99.9%的逆熵晶体,而整个T星的矿脉——”她指尖划过全息图,矿洞深处浮现出蛛网般的荧光脉络,“只有西区B-7层符合条件。”
“那是硅基生命的孵化巢。”老格里芬坐在阴影中,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的钢笔“咔嗒”一声弹开笔帽,“我安插的线人说,阿比正在那里培育第二代硅基士兵,它们的神经脉冲能直接烧毁人脑。”他冷笑一声,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痕,“硬闯等于送死。”
空气骤然紧绷。米希尔咬住下唇,苍白的脸颊因激动泛起潮红:“没有逆熵晶体,核弹就是废铁!难道要等阿比的舰队把T星也变成第二个地球?”她猛地站起身,实验袍擦过桌角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泼洒在蓝图边缘,晕开一片焦痕。
杰森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粗糙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冷静,米希尔。”他转向老格里芬,刀疤在眉骨下投出凌厉的阴影,“你的‘线人’还说了什么?比如巡逻队的换班漏洞?或者孵化巢的能量节点?”
老格里芬慢条斯理地旋紧钢笔,嘴角的黑痣随着话语微微颤动:“换班间隔七十二秒,东北侧通风管道的屏蔽波长是11.3赫兹。”他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丢在桌上,“这是声波干扰器的密钥,足够你们溜进去十分钟——前提是别惊动母巢核心。”
米希尔抓起芯片,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十分钟……提取晶体至少要七分钟!”她扑到控制台前,调出矿洞结构图。层层叠叠的硅基簇如恶魔的獠牙,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暗红色球体,表面流淌着血管般的脉冲光带。“母巢在吸收地热能源,如果干扰它的共振频率——”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疯狂演算,“或许能争取额外三分钟!”
“用电磁脉冲炸弹?”杰森皱眉,“我们的库存只够制造两次冲击。”
“不,是声音。”米希尔撕下草稿纸,潦草的公式间画着一只振动的音叉,“母巢的能量场依赖固定频率的次声波维持,只要用干扰器发射反向谐波……”她抬头看向杰森,瞳仁里跳动着灼热的光,“我能让它在十分钟内瘫痪!”
老格里芬突然嗤笑出声。“精彩的理论,米希尔博士。”他站起身,手工定制的西装在冷光下泛着冰冷的绸缎光泽,“但别忘了,阿比的意识随时可能接入母巢网络。一旦他发现异常——”钢笔尖抵住米希尔的咽喉,一缕金发悄然断裂,“你们连变成硅基傀儡的机会都没有。”
杰森的手按上腰间的粒子枪,金属扳机的触感冰凉。“放下笔,格里芬。”他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不然下一颗子弹会从你的颧骨穿进去。”
寂静在三人之间蔓延,通风管的嗡鸣声陡然放大。老格里芬眯起眼,笔尖缓缓移开,在米希尔脖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红痕。“勇气可嘉,可惜活不长。”他转身走向气密门,皮鞋敲击钢板的节奏优雅而冰冷,“祝你们死得有价值。”
气密门轰然闭合。米希尔瘫坐在椅子上,指尖摩挲着颈间的红痕。“我们需要更多人手。”她嘶声道,“搬运晶体需要至少四人,而能动用的只有……”
“我和你去。”杰森打断她,粒子枪插回枪套,“再带两个志愿者。”
“不行!你是唯一会操作重型机甲的人,万一母巢苏醒——”米希尔的声音戛然而止。走廊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红光如血浪般灌满房间。全息地图上的西区矿洞骤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紫斑——硅基巡逻队正在集结。
“它们发现侦查队的残骸了。”杰森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战术桌的裂缝蛛网般蔓延,“今晚必须行动,在阿比加强防御之前。”
米希尔闭了闭眼,母亲的遗言在耳畔回响。那年她蜷缩在逃亡飞船的货舱里,女人将沾血的记事本塞进她手中:“活下去,然后让它们付出代价。”她攥紧胸口的吊坠,里面嵌着一小块地球的土壤。“启动B计划吧。”她睁开眼,瞳孔如淬火的钢,“用我的脑波做谐波载体。”
杰森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疯了?反向谐波会烧毁你的神经!”
“这是唯一能延长干扰时间的方法。”米希尔掰开他的手指,将吊坠按在他掌心,“如果我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她扯下护目镜,露出眼下青黑的疲惫,“五小时后出发,让志愿者们服用双倍镇痛剂——我们可能需要断后。”
杰森沉默地摩挲着吊坠,地球的土壤碎屑从缝隙中漏出,像一粒粒漆黑的星。通风管突然传来诡异的震颤,仿佛有无数金属节肢在管道内爬行。他拉起米希尔冲向武器库,身后的全息地图正被紫色光斑一点点吞噬。
基地最深处的仓库里,志愿者们在昏暗的应急灯下检查装备。十七岁的工程师丽塔颤抖着将逆熵采集器捆在背上,她的机械义肢因恐惧发出细微的电流声;老兵戴克默默擦拭着喷火枪,烧伤的脸在火光下如融化的蜡像。米希尔将神经接驳器贴上太阳穴,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的体温。
“出发。”杰森拉下面罩,沙哑的声音被防毒滤器蒙上一层机械质感。气密门缓缓开启,腐臭的硫磺味扑面而来,远处矿洞的入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
米希尔回头看了眼老格里芬办公室的方向。监控屏幕的微光中,银发男人正举起红酒致意,嘴角的笑意比硅基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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