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顾云舟便被檐角的铜铃惊醒。草棚的木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盏竹筒,筒底沉着几枚带着露水的酸枣。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雨水·宜市易”的提示,万象鉴新增加的导航功能正指向山脚的青崖镇。
镇口那棵百年香樟树下,两名货郎的争执声引得他停下脚步。“用泾县竹纸换三斗米?老哥,你莫不是犯糊涂了!”头戴幞头的行商拍着驴车说道,“上个月苏州的文会上,曹学士当场在澄心堂纸上写《茶赋》,仅仅五张纸就抵了一整套越窑茶具呢!”
顾云舟摸着包袱里那二十张连夜赶制的竹纸,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的场景:他用石臼捣青檀皮时,阿芷操控藤蔓帮他滤浆,那是多么奇妙的景象啊。那些带着蒲公英香气的纤维,此刻正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松风茶楼的招幌映入眼帘之际,他的腕间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万象鉴不知何时变成了木纹手串,其中一粒珠子亮起,显示出一个古篆体的“茶”字。紧接着,二楼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随后是女子压抑着的咳嗽声。
“林掌柜又犯咳疾了。”门口卖艾窝窝的老妪摇着头说,“自从她的夫君在茶山坠崖之后,这茶楼就全靠她撑着……哎,郎君,要买块糕垫垫肚子吗?”
顾云舟用竹纸换来五个铜板,可在接过荷叶包的时候却愣住了——老妪用来包糕点的竟然是他在现代修复过的《茗战图》残片!手机扫描后显示:“检测到茶灵印记,建议收录。”
茶楼内茶烟弥漫,然而他却被墙角的水缸吸引住了。浮萍覆盖的水面下,有一团朱红在游动。忽然,茶博士高声喊道:“红玉!莫要惊扰贵客!”那一抹红色跃出水面,原来是一条会吐泡泡的锦鲤,气泡在空中炸开,形成“小心烫”三个字。
“让公子见笑了。”一位身着素色襦裙的女子扶着楼梯缓缓而下,月白披帛上绣着松针暗纹,“这是先夫养的茶宠,最喜欢吃武夷岩茶的茶渣。”她在斟茶的时候,腕间的伤痕若隐若现,不过凤凰三点头的手法却做得极为流畅。
顾云舟接过建盏,发现茶汤呈现出奇妙的渐变色谱,浅金、蜜橙、琥珀三色在盏中流转,恰似他手机里存着的曜变天目盏的图像。林掌柜的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惊诧:“让您喝凉茶实在是无奈之举,昨夜炒茶的时候……咳咳……柴火受潮了。”
万象鉴突然震动起来,视野里浮现出炒茶锅的虚影。顾云舟不由自主地说道:“掌柜的,可试过冷泡法?取谷雨前的龙井芽,用山泉冰镇六个时辰……”话音未落,后院便传来陶瓮炸裂的声音。
众人赶到时,只见五个泡菜坛子在地上咕噜噜地打转。林掌柜苦笑着说:“这是按照古法储存的头春茶,本来是要留着……”话还没说完,她就瞪大了眼睛——顾云舟正将竹纸裁成扇形,教伙计叠成漏斗状来滤冰。
未时三刻,茶楼前所未有的热闹。冷泡茶盛在竹节杯里,配上顾云舟教厨娘做的茉莉奶冻。当他把薄荷叶折成仙鹤状投入茶汤时,整条街的文人墨客都挤在柜台前求购竹纸杯套。
“公子请看。”林掌柜引领他来到后厨,揭开樟木箱的瞬间,陈年普洱的香气裹挟着金光弥漫开来。箱内的茶饼排列成先天八卦阵,中心凹陷之处赫然是《茗战图》缺失的落款章!“先夫曾经说过,此物关乎茶道气运……”
暮色渐浓之时,顾云舟正在账房教林掌柜复式记账法。窗外忽然飘进几缕蒲公英,在算盘珠上拼出“戌时三刻”的字样。他借口散步匆匆出门,没有注意到柜台后面那双含笑的眸子——林掌柜正在将他的炭笔字迹描摹在茶券上,笔锋的转折竟然和亡夫的手札一模一样。
戌时的打更声响起,顾云舟在镇外的破庙中找到了阿芷的真身。那丛会写字的蒲公英已经长成桂树般大小,根系缠绕着半截残碑。手机扫描显示:“唐代陆羽茶经·地卷”,碑文记载的竟然是现代农科院研究的土壤改良术!
“你用竹纤维修复了茶灵。”阿芷的声音如同风吹过铃铛串一般,“作为报答……”她抖落千百个绒球,每个绒球都包裹着茶叶种子。顾云舟没有察觉,腕间木串上的“茶”字已经化作实体,当他拂去碑上的青苔时,掌心浮现出的太极图正好与茶楼后厨的八卦阵相互呼应。
回程路过茶楼时,二楼窗棂透出暖光。林掌柜正在重新炒制受潮的茶叶,铁锅里的老枞水仙竟然随着她的翻炒节奏起伏,在半空中组成云雾缭绕的山峦图。顾云舟摸到怀中的茶经碑拓片,突然领悟到万象鉴指引他来此地的深意。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的时候,茶楼的酒窖里传出异动。顾云舟举着油灯前去查看,只见白天见过的锦鲤红玉正用尾巴拍打酒坛,每拍打一下就有酒液自动注入竹筒。筒身浮现的诗句,正是他在现代临摹过的苏东坡《汲江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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