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闲,曾用名…呃,记不清了,反正现在叫赵闲,挺好,简单省事。他上一秒还在神界自家那几亩贫瘠的薄云上,进行着每日例行的哲学思考——数云彩,并为其命名,比如“狗啃过的窝头”、“隔壁雷公新打的铁砧”、“像极了老爹藏私房钱那块松动的地砖”等等。
一切的转折源于手贱。他闲得发慌,从老爹那堆积如山的“传家宝”破烂里翻出一个灰不溜秋、锈迹斑斑,造型酷似某种古代炊具或者说是防御盾牌的金属圆盘。本着“拆解是探索世界第一步”的原则,他试图抠掉一块碍眼的锈迹,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糖豆。结果,“嗡”的一声巨响,伴随着足以闪瞎氪金狗眼的白光,他就被这“次品传送阵”打包送走了。
“老头子!你又拿假冒伪劣产品坑儿子!”这是赵闲失去意识前,饱含孝心的最后呐喊。
再次睁眼,头痛欲裂,感觉像是被一万只神界特产的“呱噪鸭”在耳边开了一场持续三天的演唱会。
眼前的景象嘛…金碧辉煌,奢华靡丽。头顶是精雕细琢的沉香木蟠龙藻井,贵气,但有点压抑。身下是软得能把人活埋的锦缎云被,舒服,就是花纹太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淡淡的药香混着浓郁的熏香,企图营造一种“我很贵但我病了”的氛围。
“啧啧,这审美,放在神界是要被时尚评论家挂起来公开处刑的水平。”赵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率先从美学角度批判了一番。
还没等他坐起来欣赏更多“土味奢华”,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深青色锦袍、须发微白、脸上褶子能夹死苍蝇的老者,带着两个小丫鬟,“噗通”一声标准滑跪到床前,嗓门洪亮,情绪饱满地开始哭嚎:
“王爷!我的亲王爷喂!您可算醒了!苍天有眼啊!您要是再不醒,老奴…老奴这条老命,就陪您去了!”
赵闲嘴角抽了抽:“……”大爷,碰瓷请走正规流程,另外,我这不好好的么?
老者身后一个穿着内侍服饰、长相颇为机灵的小太监也跟着红了眼圈,一边搀扶老者一边劝道:“福伯您快别这样,王爷洪福齐天,这不是醒过来了吗?太医说了,王爷就是前几日不慎坠马,撞到了头部,淤血阻滞,如今醒了便是大吉,只是…恐怕有些事情会记不大清楚。”
“王爷?”赵闲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认道,“是在下?”
“可不就是您嘛,王爷!”老管家福伯抬起一张梨花带雨(如果忽略性别和年龄的话)的脸,“您是大衍王朝当今皇帝陛下的同胞亲弟,圣上亲封的‘闲王’,赵闲,咱们敬爱的闲王爷啊!您…您真的不记得了?”
赵闲眨了眨眼睛,快速消化着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皇帝的亲弟弟?王爷?嗯,起点很高,开局就是SSR。封号“闲王”?妙啊!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坠马失忆?完美!还有比这更适合咸鱼躺平的开局吗?
“哦…好像…依稀仿佛似乎…有点印象…”赵闲立刻进入状态,一脸迷茫地按着额头,“就是头还晕乎乎的,跟塞了一团浆糊似的,很多事儿都模模糊糊。”
福伯一听,更是心疼,赶紧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指挥丫鬟春桃给赵闲背后垫上软枕,又急忙吩咐人去传膳,说王爷醒了定是饿坏了。
“王爷,您这一昏迷就是整整三天三夜,可把宫里的陛下和太后娘娘急坏了。”福伯一边替赵闲掖好被角,一边开始进行例行汇报,“眼下这朝局也着实不太平,陛下为了江南水患之事,近来频发雷霆之怒,好几位大人都挨了斥责。太子殿下又因为…咳咳,总之是触怒了龙颜,正在东宫闭门思过呢。朝堂上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王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贵体,安安稳稳地休养,莫要再让圣上为您忧心了…”
赵闲听着这些“水患”、“太子”、“闭门思过”之类的关键词,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一个大大的哈欠冲破了礼仪的束缚,响亮地回荡在寝殿里。他极其自然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打断了福伯的“朝廷台新闻联播”:
“停!停!福伯是吧?”他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这些国家大事听着就头疼,比数云彩还累。本王刚醒,脑仁儿还嗡嗡响呢。”他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重点是,本王饿了!赶紧弄点好吃的来,要色香味俱全,要看着就有食欲,但口味嘛…得清淡点,本王现在金贵着呢,吃不得太油腻。”
福伯被自家王爷这理直气壮的“干饭宣言”给噎得一愣,再看看王爷那与昏迷前判若两人的鲜活(或者说惫懒)神态,心中疑窦丛生:王爷这脑袋瓜子,怕不是被马蹄子踹出了什么新奇的回路?但主子有令,他只能按下满腹担忧,恭敬应“是”,亲自去膳房监督,务必让王爷吃得满意。
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上,虽然清淡,却样样精致。赵闲吃饱喝足,感觉灵魂都升华了几个维度。他在小顺子的“搀扶”(主要是他懒得自己迈腿)下,决定巡视一下自己的新领地——闲王府。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看多了也就那样,跟神界那些神仙宫殿比起来,格局小了。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嗯,品种还没他以前在神界后院种的“迷魂草”和“尖叫萝卜”多。至于那些珍禽异兽…一只孔雀开屏还没他家看门兽(一只打喷嚏会喷火的迷你麒麟)打哈欠威风。
“唉,人间虽好,就是有点…寡淡无味啊…”赵闲发出了来自神三代的寂寞叹息,开始深深怀念起神界那些狗血与激情齐飞的神仙八卦,以及各种能打发无聊时光的稀奇古怪的“游戏”。也不知道他那几个酒肉朋友发现他失踪了没?估计正开香槟庆祝少了个抢食的吧?
正当他感慨“高处不胜寒,咸鱼也孤单”之时,溜达到王府靠近外墙的一处假山附近,墙外熙攘的市井声浪中,夹杂着几句特别清晰、特别投入的对话,像长了钩子似的,精准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哎呀,王大妈,你是没瞧见啊!就南街陈记酱油铺那新过门的媳妇儿,前天又跟她婆婆干起来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响起,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兴奋。
“哦哟?李婶子快说说,这回又是为了啥?上次不是说因为那媳妇儿买了根三钱银子的珠花,她婆婆就指桑骂槐念叨了三天吗?”另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好奇地追问。
“可不是嘛!”李婶子唾沫横飞,声音压低却难掩激动,“这次更厉害!听说啊,是那婆婆嫌新媳妇儿早上起晚了,没给她老人家按时敬茶,还说她懒骨头,就知道描眉画眼勾引男人!那新媳妇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场就顶回去了,说‘我起得再晚,也比某些人嘴碎强!再说了,我相公都不嫌弃,轮得到你在这儿挑三拣四?’哎哟喂,那话说得,刀子似的!”
“嚯!这么刚?”王大妈倒吸一口凉气,“那陈家老太太不得气疯了?”
“疯了?我看是快原地爆炸了!”李婶子拍着大腿,“当场就在院子里跳着脚骂开了,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狐狸精转世’、‘败家娘们’,祖宗十八代都快问候遍了!新媳妇儿也不甘示弱,抱着胳膊冷笑,时不时还回怼两句,什么‘您老省省力气,留着晚上好做梦’,气得那老太太差点背过气去!最后还是陈掌柜回来,连拉带劝才把俩人分开。听说啊,昨儿个那新媳妇儿就打包袱要回娘家,被陈掌柜死活拦住了!现在啊,那婆媳俩在家里,那是针尖对麦芒,一个屋檐下,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三百回合!街坊邻里都在猜,这陈家酱油铺的后院,下一出是‘全武行’还是‘冷战到底’呢!”
赵闲的耳朵竖得比兔子还长,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了痴汉般的笑容。
瓜!又大又圆又甜的瓜!还是连续剧!婆媳大战!家长里短!人间烟火!这不比听什么神仙打架、魔尊抢地盘有意思多了?!这才是生活的真谛啊!
“走走走!小顺子,快!跟上本王的脚步!”赵闲瞬间满血复活,之前的慵懒病弱一扫而空,脚步轻快得能原地起飞,直奔王府大门方向。吃瓜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必须亲临一线!
“王爷!王爷您慢点!您身体初愈,万万不可劳累!太医说了要静养啊!”福伯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张开双臂试图拦截。
“哎呀呀,福伯你真是瞎操心!”赵闲一边灵巧地绕过他,一边随口胡诌,“本王这是响应太医号召,出去活动筋骨,促进血液循环!你看我这精神头,好得很!就在门口溜达一圈,保证不惹事!”他冲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去,给本王找身最低调的衣服,要那种扔人堆里都找不着的,但料子必须是顶级的,穿着得舒服!”咸鱼出街,排面和舒适度缺一不可。
最终,赵闲换上了一身看似普通、实则用料考究的月白色暗纹锦袍,头上连根玉簪都没戴,只用一根同色发带随意束着。他只带了机灵的小顺子,趁着福伯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之际,主仆二人如同两条滑溜的泥鳅,哧溜一下从守卫相对松懈的侧门溜出了王府。
喧嚣热闹的街市气息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琳琅满目的商品,扯着嗓子吆喝的小贩,街边耍猴的艺人,嬉笑打闹的孩童,还有烤红薯、炸油糕、糖葫芦混合在一起的诱人香气…赵闲像鱼儿回到了水里,神仙掉进了…嗯…大型沉浸式全息真人RPG游戏现场!看什么都新鲜,听什么都有趣。
他心情大好,一边慢悠悠地踱步,一边竖起耳朵,如同最高精度的雷达,扫描着空气中飘散的各种八卦信息碎片,试图从嘈杂的人声中,筛选出更多像“陈家酱油铺婆媳大战”那样的精彩“剧情”。
就在赵闲的注意力被不远处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吸引,看着老师傅用糖稀熟练地)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正琢磨着要不要买一个尝尝鲜时——
“驾!驾!快让开!全都给本大爷让开!”
一阵急促刺耳的马蹄声和蛮横无理的呵斥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街市上空,瞬间打破了这份热闹与和谐。一队大约七八人的骑马队伍,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胸前绣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形似流云的暗纹,腰间统一悬挂着制式长刀,簇拥着一辆虽未悬挂任何皇家标识、但无论是木料还是装饰都透着低调奢华的马车,如同一道不祥的黑色旋风,蛮横地从街口冲了过来!
他们根本无视街上密集的行人,如同螃蟹过街般横冲直撞。马蹄所过之处,好几个卖小玩意儿、小吃食的摊位被瞬间撞翻,瓦罐碎裂声、木架倒塌声、货品散落声,伴随着摊主的惊呼、妇孺的哭喊和行人的怒骂,响成一片。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街道,刹那间变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行人如同被猛兽追赶的羊群,惊慌失措地向街道两旁拥挤躲避,空气中弥漫起紧张和恐惧的气息。
赵闲和小顺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下了脚步,幸好他们之前为了看糖画,站得比较靠店铺门边。赵闲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谁啊这是?谱儿够大的啊!还让不让人安生吃瓜了?
混乱之中,那辆疾驰而过的马车车帘,被风撩开了一角,一道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从中一闪而过,不偏不倚地扫过街边狼狈躲闪的人群。当那目光掠过赵闲身上那件虽然低调、但质料与剪裁都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月白锦袍时,似乎极快地、不易察觉地停顿了那么一刹那。
紧接着,队伍最前方的那名骑士,像是突然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猛地一勒手中的缰绳,同时对身后的同伴打了个隐晦的手势。整个队伍的速度似乎略微收敛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不顾死活,但依旧保持着极快的速度,从赵闲和小顺子身前不远处呼啸而过,很快便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窃窃私语的人们。
“呸!呸呸!这天杀的!赶着去投胎啊!撞坏了我的馄饨挑子!”一个卖馄饨的大叔心疼地看着散落一地的家伙事儿,气得直跺脚。
“嘘!老哥小声点!”旁边一个卖杂货的小贩赶紧拉住他,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指了指马队消失的方向,“看那气派,还有那些护卫身上的云纹…八成是…是东宫的人!咱们惹不起!”
“东宫?”赵闲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太子的人?这么急吼吼、气势汹汹的,是要去干嘛?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动?嘿,这瓜似乎越来越大了!
他暂时将这队人马的插曲记在心里,毕竟,对于一个专业的吃瓜群众来说,任何异常都可能预示着一场好戏的开锣。
不过眼下,还是先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那个糖画摊,老师傅已经开始画下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了。
就在赵闲准备让小顺子掏钱买糖画,顺便再听听周围人对刚才那场骚乱的议论时,他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点奶声奶气,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语气里充满了戏谑:
“啧啧啧,刚溜达出来就遇到这种小场面啦?看来你这凡间的日子,也不会太无聊嘛\~不过放心,有本大人罩着你,这点小麻烦…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啦\~”
赵闲猛地一怔,拿着准备递给小顺子的碎银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谁?!
谁在老子脑子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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