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的论道大会,最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收场。
所有人都只记得,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在讲到空间大道的关键之处时,突然两次中断,然后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朝着某个角落瞅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草草结束了讲道。
这件事,成为了天衍宗弟子们未来数十年里,津津乐道的又一桩悬案。有人说,太上长老是感应到了天机,发现宗门将有空间天赋的麒麟儿降世;也有人说,是长老他老人家讲得太投入,走火入魔岔了气。
当然,真相只有一个,而且就躺在闲云峰的竹床上,睡得口水横流。
“你……你给我起来!你这个暴殄天物的混蛋!”
一大早,器灵小爷就在林闲的脑海里,上演了一出堪比宗门撞钟的“叫醒服务”,它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昨天你错过了什么吗?!那是空间道韵啊!活生生的、最本源的空间道韵!无数修士穷其一生都摸不到一个边儿,结果你呢?你把它当背景音乐,睡过去了!睡过去了!!”
“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了。”林闲翻了个身,把头蒙进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道韵,有周公他老人家的棋局好玩吗?再说了,我昨天也不是没收获啊。”
“你有什么收获?收获了一嘴的口水和满脑子的浆糊吗?!”器灵气得快要显形了。
“不,”林闲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那块黑乎乎的影煞令,正被他稳稳地捏在手里,“我昨天,把这个‘迷宫游戏’的第一关给打通了。”
“……”器灵小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第一关?”
“就是那个最外圈的线路图啊,”林闲说得理所当然,“我发现只要按照‘三长一短’的节奏,用灵力去‘敲门’,它就不会把我弹回来了。不过后面的线路更复杂,跟个乱麻似的,我还没研究明白。”
器灵小爷沉默了。
它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怀疑。
它一直以为,自己跟随的是一个气运逆天的天命之子,只是性格比较咸鱼。
但现在它发现,自己错了。
这哪里是什么咸鱼!这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脑回路清奇到连大道都无法理解的……究极怪物!
他竟然……真的把上古空间符文阵图,当成一个……分章节、分关卡的……解谜游戏来玩了?!
而且,看他那副样子,他好像还玩得……津津有味?!
从此以后,闲云峰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林闲不再是终日躺在摇椅上看云,而是终日躺在摇椅上……看令牌。
他时而眉头紧锁,像是在攻克什么旷世难题;时而眉开眼笑,像是在游戏里抽到了绝版SSR。
阿福依旧每日为他准备可口的饭菜和灵果,只是偶尔会好奇地问一句:“少爷,您这块黑铁疙瘩,是准备盘出包浆来吗?”
凌虚子则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又去哪个山头找人下棋了,还是躲在什么地方偷看自家徒弟的“迷惑行为大赏”。
而器灵小爷,也从一开始的咆哮、抓狂,逐渐变得麻木,最后,它甚至半推半就地,当起了林闲的“游戏攻略”。
“不对!蠢货!这条路连的是‘寂灭’符文,你把灵力输进去,这块令牌就得炸了!”
“往左!对,就是那个看起来像死胡同的地方,那里有个微型扭曲节点,可以跳到第三层阵图去!”
“笨啊!这里要用精神力去‘欺骗’它!假装你要往东走,实际上在接触的瞬间,把力量引向西边的那个副核心!”
在这一人一灵的“通力协作”之下,半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当林闲将最后一缕精纯的灵力,按照一种极其刁钻、极其诡异的路线,成功注入到令牌中央那个鬼头图案的眉心时——
“嗡!”
整块令牌,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所有复杂交错的符文线路,在这一刻,仿佛全部被点亮,构成了一副完整而和谐的、散发着幽幽乌光的立体星图,在他掌心缓缓流转。
一种“掌控”的感觉,油然而生。
“通……通关了?”林闲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置信。
“通关了。”器灵小t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撼,“你这个怪物……你真的……把它给‘玩’透了。”
林闲感受着手中这块已经截然不同的令牌,一种全新的、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能清晰地“看”到,令牌内部那些符文的每一个节点,以及它们所指向的、那个遥远而模糊的空间坐标。
一个大胆而又符合他性格的念头,猛然从心底冒了出来。
“喂,小爷,”他兴致勃勃地在心里问道,“你说,我现在通关了这个游戏,是不是可以拿到‘通关奖励’了?”
“什么通关奖励?”器灵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开门啊!”林闲的眼睛亮晶晶的,“这玩意儿不是个传送门的钥匙吗?我现在彻底激活了它,是不是就能把门打开了?”
他越想越兴奋,一个鲤鱼打挺从摇椅上翻了起来,跑到了闲云峰后山那片他最喜欢的、可以俯瞰云海的悬崖边上。
“不行!”器灵立刻尖叫着阻止,“这只是个‘信标’和‘钥匙’!开启传送,需要极其庞大的空间能量!你那点灵力,连个门缝都撑不起来!而且强行开启,万一能量不稳,空间通道崩塌,你会被撕成碎片的!”
“能量?”林闲挠了挠头,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口。
那里,正挂着那个陪伴了他许久、冬暖夏凉的神秘玉佩。
“能量……我这里好像……有个充电宝啊?”
他突发奇想,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摘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了那块已经激活的影煞令上。
接着,他闭上眼睛,按照自己刚刚“通关”的、那烂熟于心的符文解法,调动起自己的一丝精神力,作为“引线”,尝试着去引导玉佩内部那股浩瀚如海、却又温顺如羊的空间之力,将其注入到影煞令那复杂的符文阵图中!
“嗡——!!!”
就在玉佩的力量,与令牌的符文,完美契合的瞬间!
一道耀眼到极致的乌光,从令牌上冲天而起!
林闲面前的虚空,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向两侧撕开!
“嗤啦——!!!”
伴随着如同布匹被撕裂的刺耳声响,一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长的空间裂缝,就这么突兀地、凭空出现在了悬崖前方!
裂缝的边缘,是极不稳定的、不断扭曲、坍缩、重组的彩色光带,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乱流气息。
而透过那道裂缝,看到的,却不再是天衍宗的云海仙山!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完全陌生的世界!
隐隐约约的,有如同钢铁巨兽咆哮般的机械轰鸣声传来!
有五光十色的、不断闪烁变幻的、他从未见过的霓虹光影!
有高耸入云的、由金属和玻璃构成的、造型奇特的“山峰”!
那是一个充满了后现代与赛博朋克风格的……未来都市!
林闲呆住了。
器灵小爷,也彻底失声了。
一人一灵,都被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仿佛带着一丝叹息的声音,在林闲的身后,无声无息地响了起来。
“唉,就知道你这小猴子,在这山里是待不住的。”
林闲猛地回头,只见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师尊凌虚子,正拎着酒葫芦,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道空间裂缝,又看了看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了然,一丝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期许。
“师父?”林闲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把令牌和玉佩藏起来。
“行了,别藏了。”凌虚子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裂缝对面的世界,撇了撇嘴,“啧,这地方的灵气,真是稀薄得可怜,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叹了口气,说道:“去吧,去吧。井里的鱼,终究是要跳出井口,去见见大海的。外面的‘瓜’,确实比山里的大,也更多。”
他伸手,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了一枚看起来比林闲手上那个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通体温润的白玉戒指,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林闲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里面的空间更大,也更稳固。为师给你装了些咱们闲云峰特产的灵果和点心,还有几坛猴儿酒,省得你到了那边,吃不惯那些‘铁疙瘩’做的饭。”
林闲握着那枚还带着师父体温的储物戒,心里一暖,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师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搞出的一切事情,也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
但他从未点破,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自己。
“玩腻了,就回来看看。”凌虚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这闲云峰,永远是你的家。”
林闲收起了心中的感动,将令牌和玉佩小心地放进新的储物戒里,然后对着凌虚子,笑嘻嘻地,行了一个最标准、最真诚的弟子礼。
“谢师父!”
他的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对全新“瓜田”的向往。
“您就放心吧!等我吃够了那边的瓜,一定给您带最新鲜、最劲爆的故事回来,给您下酒!”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道光怪陆离、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空间裂缝,纵身一跃!
林闲的身影,瞬间被那道裂缝所吞噬。
在他消失之后,那道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也迅速地扭曲、弥合,最后化作一个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悬崖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凌虚子站在崖边,拎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许久,才摇头失笑,轻声自语:
“这小怪物……跑得还真快。”
“不过这样也好……天衍宗这小小的池塘,终究是养不住真龙的。”
“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怕是真的……要吓死这帮自以为是的老家伙咯。”
说完,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云烟,悄然消散在原地。
闲云峰上,只留下一片云卷云舒,和一个关于某个弟子,在论道大会上睡着觉,却最终羽化飞升去了新世界的、全新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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