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峰的那个夜晚,注定要在天衍宗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或者说,一个深不可测的巴掌印。
第二天,当太阳照常升起时,除了闲云峰上多了几根需要阿福修理的、裂了纹的竹子外,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
天衍宗的高层,因为那转瞬即逝、却又真实无比的金丹陨落气息,而陷入了剧烈的震动和无尽的猜测之中。究竟是哪位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以雷霆之势,灭杀了一位胆敢闯入宗门禁地的金丹魔头?
执法堂的长老们,几乎把宗门的每一寸土地都翻了过来,却连一根属于入侵者的毛都没找到,仿佛那人凭空蒸发了。
这件事,成了天衍宗继“凌虚师叔祖今天又翘了早会”之后的第二大未解之谜。
而我们的风暴中心人物,林闲同学,则对此一无所知。
他昨晚睡得格外香甜。
用器灵小爷的话说就是:“心真大啊!人家金丹大佬上门索命,你家师父反手一个遮天大逼斗把人拍成了星际尘埃,这么劲爆的瓜,你居然连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大天亮?你这吃瓜的职业素养呢?!”
“不然呢?”林闲打着哈欠,熟练地接过阿福递过来的热毛巾擦脸,“难道我还要给我师父鼓掌助威,喊一声‘师父666’?他老人家那么厉害,拍死个把金丹,不就跟我们拍死只蚊子一样稀松平常吗?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淡定,基本操作而已。”
“……”器灵小爷再次被他这种“我师父天下无敌所以我可以继续咸鱼”的清奇逻辑给干沉默了。
就在林闲享受着阿福无微不至的伺候,盘算着今天该用什么姿势躺着看云时,他那不靠谱的师尊,凌虚子,晃晃悠悠地出现了。
“徒儿啊,吃饱了没?”凌虚子手里拎着酒葫芦,一脸的慈眉善目。
林闲顿时警惕起来:“师父,您有事直说,您一笑我这心里就发毛。”
“咳咳,”凌虚子干咳两声,“为师能有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下,今天宗门三年一度的论道大会,在问道峰召开。届时,会有宗门辈分最高的几位太上长老,亲自开坛讲道,阐述天地至理,乃是宗门一大盛事。身为我闲云峰唯一的真传弟子,你,也得去。”
“我不去!”林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种场合,一听就犯困。去了也是丢您老人家的脸。”
“必须去。”凌虚子不容置疑地说道,“为师已经帮你报名了。你要是不去,显得我们闲云峰一脉,既无人丁,又不求上进,说出去不好听。”
“那您去不就行了?”
“为师要去后山跟棋盘山的老张头下棋,没空。”凌虚子说得理直气壮。
“……”
最终,在凌虚子“你要是不去,为师就扣你半年的灵果供应”的无耻威胁下,林闲只能哭丧着脸,被阿福套上了一件代表着闲云峰脸面的、崭新的、干净的宗门制服,一步三回头地被“押送”往那听着就让人头大的问道峰。
临走前,凌虚子还特别不负责任地叮嘱了一句:“到了那儿,找个角落随便一坐就行。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睡。要是睡不着,也得给我装出在睡觉的样子,别到处乱看,省得被执法堂那老莫头抓到你开小差,又来我这儿告状。”
问道峰,乃是天衍宗除主峰之外,最为宏伟的山峰。
其山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天然白玉广场,光滑如镜,浑然天成。此刻,广场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坐满了数千名天衍宗弟子,从外门到内门,再到各峰的真传弟子,无一缺席。
所有人都盘膝而坐,神情肃穆,等待着那神圣一刻的到来。
林闲按照师父的嘱咐,猫着腰,贴着广场的边缘,一路溜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靠近山崖的角落里,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这个位置极好,前面有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挡着,头顶有棵歪脖子松树遮阳,简直是为摸鱼爱好者量身定做的VIP专座。
很快,随着三声悠远的钟鸣,一位须发皆白、面容古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太上长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广场中央的高台之上。
他一出现,整个广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庄重。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开始在他周身弥漫。
“道,可道,非常道……”
太上长老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
他讲的,是天地间最本源的大道,是法则,是秩序,是构成这个世界最底层的逻辑。
广场上,许多弟子听得如痴如醉,脸上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些悟性高的弟子,周身甚至开始有淡淡的灵光闪烁,显然是陷入了某种层次的顿悟之中。
而我们的林闲同学……
在听了三句之后,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什么道不道的……这不就是思想品德课吗?还是升级版的那种……”
他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但那玄奥的大道之音,在他听来,就如同最顶级的催眠神曲。他的脑袋,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不行……师父说了,睡不着也得装睡……可这干坐着也太无聊了……”
百无聊赖之下,他的手,下意识地伸进了储物袋里,想要摸点什么东西出来打发时间。
然后,他摸到了那块冰凉坚硬的、黑乎乎的铁疙瘩——影煞令。
“嗯?这个好。”
林闲精神一振,悄悄地将令牌拿了出来,藏在袖子里把玩。
他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块令牌。
“这上面的花纹,还挺别致的嘛。”
他发现,这块令牌上的花纹,并非是单纯的雕刻,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相互交错、盘根错节的线路图。这些线路,时而平行,时而交叉,构成了一个看起来毫无规律,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内在逻辑的……迷宫。
“有意思,”林闲的玩心被勾了起来,“如果从这个角进去,能不能从那个鬼头的眼睛里出来呢?”
他彻底把台上那高深莫测的大道之音抛到了脑后,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个全新的、自己发明的“令牌迷宫”游戏之中。
一开始,他还只是用眼睛看,在心里模拟路线。
可玩着玩着,他就觉得不过瘾了。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属于他自己的本源灵力,如同绣花针一般,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点在了令牌上那“迷宫”的入口处。
然后,他控制着这缕灵力,顺着那些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纹路,开始缓缓地“行走”。
就在他这缕灵力,注入令牌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那块原本黑漆漆、毫不起眼的令牌,在被他那精纯无比的灵力触碰后,其上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像一条条拥有生命的、正在缓缓流淌的黑色光河!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林闲却“看”到了。在他的感知中,这个“迷宫”……活了!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那位正在阐述“空间”之道的太上长老,突然微微一顿。
他正在讲:“……故而,天地万物,皆在方寸之内,亦在无穷之外。空间者,可折叠,可延伸,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其本质,乃是道之涟漪……”
就在这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所引动的、弥漫在整个广场上的空间道韵,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不带丝毫烟火气地……拨动了一下!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闲,却对此毫无所觉。
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游戏”里。
“哎,这条路是死胡同……退回来……”
“咦?这里有个岔路口,走左边还是右边?感觉右边通向那个鬼嘴巴,不太吉利,走左边!”
“哈哈!通了!我从鬼的左耳朵出来了!”
他玩得不亦乐乎,心无旁骛,达到了一种“人牌合一”的忘我境界。他那缕精纯的灵力,在令牌复杂的纹路中,不断地进行着各种尝试——前进、后退、转弯、穿梭……
而随着他的“游戏”进程,一个匪夷所思的现象,正在以他为中心,悄然发生。
他周围的空气,开始产生一种极其微弱、肉眼完全无法察明的扭曲。
一粒漂浮在他面前的尘埃,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短暂地消失了半秒,然后又出现在了原地。
他身旁一根小草的尖端,微微向左弯曲,却没有任何风吹过的痕迹。
一丝丝,一缕缕,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纯粹到了极点的空间道韵,就这么以林闲为中心,如同一圈圈无形的涟漪,悄无声息地,荡漾开来!
“咦?!”
高台之上,那位太上长老,再一次停下了讲道!
这一次,他的脸上,不再是疑惑,而是写满了震惊!
他猛地睁开那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睛,目光如电,扫向广场的某个角落!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一股空间道韵的波动!
这股道韵,虽然极其微弱,比萤火之光还要黯淡,但它的“质”,却高得吓人!精纯!古朴!仿佛直指空间大道的本源!
这绝对不是他讲道引发的共鸣,而是一种……自主产生的、正在萌芽的、全新的道韵!
这是……有人顿悟了!而且是领悟了最难以捉摸的空间之道!
是谁?!
是哪位弟子,有如此逆天的悟性?!
太上长老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天衍宗,要出一位天生的空间掌控者了吗?!
他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锁定了那股道韵传来的方向——正是那个被怪石和歪脖子松树遮蔽的角落!
然而,当他的目光穿透一切阻碍,看清那里的情景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在那个角落里,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修为的年轻弟子,正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水,左手藏在袖子里,似乎在把玩着什么黑乎乎的玩具,右手则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我已睡熟,请勿打扰”的安详气息。
那股精纯到让他都为之心悸的空间道韵,正是在这个弟子的周身……缓缓消散。
太上长老:“……”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没错,就是一个睡着了的弟子。
他甚至能感觉到,这个弟子的神魂,都处于一种极其放松的、类似梦游的状态。
难道……是老夫感觉错了?是此地的空间,因为老夫讲道,而产生的某种偶然的、万年不遇的“道韵回响”现象?
又或者……
太上长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低着头“睡觉”的林闲,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这小子,是在梦里……顿悟了空间大道?!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离谱,以至于这位活了数千年的太上长老,都感觉自己的道心,产生了一丝裂痕。
此时,林闲脑海里的器灵小爷,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卧槽!卧槽!!!”它在林闲的脑海里疯狂地打转,语无伦次,“你……你刚才……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
“干什么了?”林闲终于通关了那个“鬼头迷宫”,心满意足地收起了令牌,打了个哈欠,在心里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玩游戏啊。还挺好玩的,就是有点费脑子。”
“玩游戏?!”器灵小爷的声音,都因为极度的震惊而破了音,“那他娘的是游戏吗?!那是空间符文!是上古魔道用来进行超远距离传送和定位的‘界标’核心阵图!你刚才用你的灵力在上面乱窜,等于是在无意识地、疯狂地模拟着微型空间穿梭的过程啊!!!”
它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看怪物的语气说道:“虽然因为能量太弱,你连根毛都没能移动分毫,但是!你那种‘心无旁骛’的专注,那种‘瞎蒙’式的路线探索,竟然阴差阳错地,契合了空间大道中最本源的‘无序’与‘可能’!你……你这个怪物,你把参悟大道,当成玩连连看了啊!!!”
“哦,”林闲听完,反应平淡,“这么说,这块令牌,其实是个……传送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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