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闲云峰上,万籁俱寂,只有几声清脆的虫鸣,和阿福在自己小屋里那平稳安详的鼾声,交织成一首宁静的催眠曲。
月光如水,透过竹屋的窗棂,洒在林闲的床前。
然而,我们的林闲同学,此刻却毫无睡意。
他并非在为白天的惊心动魄而后怕,也不是在思考宗门未来与魔道阴谋的宏大命题。
他,正盘腿坐在床上,面前铺着一块从阿福那里顺来的、用来擦桌子的干净抹布,而在抹布之上,则摆满了今天那份“意外之财”——来自影煞殿黑袍人的全部家当。
“三千二百一十四块下品灵石,二百零六块中品灵石……啧啧,这黑袍人看着一副穷酸样,没想到还是个小土豪嘛。”林闲一边数着灵石,一边在心里给对方的财力做着评估。
“这几瓶丹药,闻着味道就不太对,一股子血腥味,估计是拿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炼的,回头给阿福拿去当花肥。”
“《血魔解体大法》、《阴煞搜魂手》、《百鬼夜行图》……嘶,这些功法秘籍,光听名字就感觉练了会掉头发,烧了,必须烧了,免得污染我这闲云峰纯洁的空气。”
他像一个刚刚收到了压岁钱、正在清点资产的凡人地主家的傻儿子,兴致勃勃地将战利品分门别类。
“喂,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脑海里,器灵小爷的声音充满了鄙夷,“你好歹也是硬抗了筑基后期一击、间接导致其败亡的‘幕后英雄’,能不能对这些阿猫阿狗的财产表现得稍微……高冷一点?”
“高冷能当饭吃吗?”林闲头也不抬地反驳,“再说了,你懂什么?清点战利品,是胜利之后最具仪式感的一环!这不仅仅是财富的增加,更是对敌人辛勤劳动成果的一种……尊重。”
他将那块刻着“影煞”二字的黑铁令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令牌触手冰凉,那狰狞的鬼头在月光下,仿佛在无声地咆哮。
“你说,这玩意儿,是不是跟那些话本小说里写的什么‘黑木令’、‘铁掌令’一样,见此令如见殿主本人,可以号令他们整个堂口的小弟?”林闲的吃瓜之魂,又开始熊熊燃烧,“我要是拿着这个,跑到他们影煞殿的老巢门口晃悠一圈,他们是不是得全跪下来喊我‘大哥’?”
“你那是想去号令群雄吗?我都不忍心点破你,你就是想去人家家里看第一手的情报八卦!”器灵小爷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的真实意图。
“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干,”器灵的声音难得地严肃了一分,“影煞殿是北境最神秘、最残忍的魔道组织之一,行事诡秘,心狠手辣。这块令牌上,附着着极其阴毒的神魂烙印,除了他们内部的特殊法门,外人只要一碰,就会被他们的高手锁定位置。你现在,在他们眼里,估计就跟一个打开了手机定位的通缉犯,没什么两样。”
“啥?!”林闲吓得手一抖,差点把令牌给扔出去,“你怎么不早说!这玩意儿是个定位器啊!”
“你也没问啊。”器灵小爷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闲云峰有你那个不靠谱师父布下的禁制,能隔绝大部分的窥探。只要你不拿着这块令牌到处乱跑,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找不到这儿来。当然,前提是……他们不派个真正的高手,过来硬闯。”
“高手?多高?”林闲心里咯噔一下。
“起码……也得是个金丹期的吧。”器灵随口说道。
话音刚落。
毫无征兆地——
“嗡!!!”
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九天之上的银河猛然倾塌,又如深渊之下的魔神睁开双眼,瞬间笼罩了整座闲云峰!
闲云峰上那飘逸的云,停了。
林间那清脆的虫鸣,没了。
就连阿福那雷打不动的鼾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闲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奢侈!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在这股威压之下,不受控制地颤抖、战栗!
这是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是蝼蚁面对神龙时,发自骨髓的恐惧!
“金……金丹!!!”
脑海里,器灵小爷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不加掩饰的惊恐和骇然!它尖叫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是金丹期的杀手!他锁定你了!快!快叫你师父!快去抱你师父的大腿啊!!!”
叫?
林闲也想叫啊!
可他此刻,就像一个被噩梦魇住的凡人,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铅,别说喊出声,就连张开嘴巴,都成了一种奢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屋的门窗,在无声的威压下,开始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
一个穿着灰色紧身衣、身形如同鬼魅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竹屋之外的月光下。他没有散发出丝毫杀气,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恐怖。他的目光,如同一柄冰冷的尖刀,穿透了薄薄的竹墙,精准地,落在了林闲的身上。
完了。
这次的瓜,好像要吃到自己头上了。
这是林闲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那还能勉强活动的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储物袋,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最朴素的念头——找点什么东西,砸过去!
管他是什么,灵石也好,令牌也罢,哪怕是阿福腌的咸菜坛子,砸过去听个响也好啊!
灰衣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抬起手,准备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结束这次无聊的任务。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扇摇摇欲坠的竹门时——
“嗯?”
一声轻哼,突兀地,在整座闲云峰上响起。
这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几分刚刚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慵懒和不耐烦。
它仿佛不是从某个具体的地方传来,而是直接在天地之间,在每个人的心底响起。
可就是这样一声轻哼,却蕴含着言出法随、君临天下的无上威严!
前一秒还如魔神降临的灰衣人,在听到这声轻哼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他眼中的残忍,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他想逃!
他想动!
可是,他发现,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块凝固的万年玄冰!他那足以移山填海的金丹修为,在这一刻,渺小得如同尘埃!他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紧接着,那慵懒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起床气”,再次响起: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别人家房顶上蹦迪……还敢扰了老夫的清梦?”
“滚!”
一个“滚”字出口。
天地,为之变色!
闲云峰上空,那些原本静止的云雾,猛然间开始疯狂汇聚!
仅仅一刹那,一只由精纯的云雾所凝聚而成的、大到足以遮蔽整个天空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伟岸的巨大手掌,凭空出现!
这只手掌,是如此的真实,掌心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仿佛是某个远古神祇,从九天之外,探下的手!
它没有携带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就那么轻轻地,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一般,朝着那个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灰衣人……
拍了下去!
“不——!!!”
灰衣人终于冲破了禁锢,发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声,也是最绝望的一声嘶吼!
他身上所有的护身法宝——价值连城的替死玉符、防御力惊人的玄龟宝甲、蕴含着强大能量的护体金光……在接触到那只云雾巨掌的瞬间,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啵”的一声,连半秒钟都没能撑住,就尽数化为了齑粉!
“噗——!!!”
云雾巨掌,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那个不可一世的金丹期强者,就像一个被巨力击中的破麻袋,在一瞬间,全身的骨骼、经脉、金丹,尽数化为尘埃!他狂喷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箭,整个人被那股无可抗拒的柔和力道,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直接拍飞了出去!
他化作一道流星,划破夜空,消失在了天衍宗山脉的尽头,生死不知。
大概率……是生不如死,或者,连渣都不剩了。
做完这一切,那只遮天蔽日的云雾巨掌,仿佛完成了使命,又悄然散去,重新化作了闲云峰上那飘逸的云雾,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地间的威压,消失了。
虫鸣声,试探着,重新响了起来。
阿福的鼾声,也带着一个奇怪的拐点,继续奏响。
世界,恢复了和平。
竹屋里,林闲还保持着那个准备掏东西砸人的姿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圈的状态。
他呆呆地看着那扇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几道裂纹的竹门,又抬头看了看窗外那依旧皎洁的月光,眨了眨眼。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有个很厉害的人要杀我?
然后……师父好像哼了一声?
再然后……那个人就像个苍蝇一样,被一只……云做的巴掌给拍飞了?
他消化了好几秒钟,才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挠了挠头,由衷地,发自肺腑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师父,好猛啊。”
危机解除了。
那……还等什么?
林闲打了个哈欠,将抹布上的灵石和杂物一股脑地扫回储物袋,然后拉过被子,把头一蒙。
睡觉!
天大的事,也没有睡觉重要!
“……”
脑海里,器灵小爷,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林闲的呼吸,即将再次变得平稳悠长时,它那带着无尽颤抖和骇然的声音,才幽幽地响了起来,像是在梦呓。
“刚……刚才那一下……”
“那绝对不是元婴!元婴期,绝对没有这种言出法随、掌控一方天地的威能!”
“化神?还是……返虚?!”
“我的天呐……”器灵的声音,充满了心悸和敬畏,“这老咸鱼……不,这老怪物!他到底藏得有多深啊!!”
“小子……”它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郑重和激动,“你这次……是真的抱上了一条……比整个山脉还要粗的……神仙大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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