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奥林匹克塔的指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芝加哥和更广阔的联盟水域激起了层层涟漪。大卫·斯特恩定下的“走流程、定基调”方针，迅速转化为一套精密运转的官僚机器。
联盟办公室的公函，以标准化的冷漠措辞，同时送达了芝加哥公牛队总经理办公室和位于新泽西的球员工会总部。公函确认收到公牛队关于球员林“因潜在终结性伤病申请合同审查”的初步通知，并正式启动了联盟章程规定的“伤残鉴定与合同状态审查程序”。流程表清晰罗列：双方各自指定独立医疗专家进行联合复诊，复诊结果提交联盟医疗委员会审议，最终由联盟总裁（或其指定代表）根据委员会意见和劳资协议条款做出裁决。公函末尾，例行公事般附上了联盟为退役球员提供的医疗保障计划和心理咨询服务热线——斯特恩所强调的“关怀”象征。
在公牛队训练中心的地下室，杰里·克劳斯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法务团队的头儿，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的男人，正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老板，这是根据‘不可逆损伤’和‘竞技能力严重丧失’条款拟定的合同解除预案A，以及基于最低保障金额的买断方案预案B。”他语速极快，“预案A风险在于工会的激烈反弹和可能的仲裁拉锯，但一旦成功，1547块的账面彻底清除。预案B成本略高，但能快速平息舆论，避免被工会树成典型。同时，”他抽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基于80万伤病特例额度的潜在补强目标初步名单，包括几个老将侧翼和被买断市场的观察对象。一旦特例获批，我们可以在48小时内行动。”
克劳斯肥胖的手指在预案A上重重敲了敲，目光扫过补强名单上的名字，仿佛在评估一堆待价而沽的零件。“预案A。工会要闹？让他们去跟斯特恩的流程闹。”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那个特例，是我们的。通知竞赛委员会，我们需要尽快拿到批文。”
而在球员工会总部，比利·亨特将联盟的公函狠狠拍在桌上。“流程？狗屁流程！”他对着围坐的工会核心成员和雇佣的顶级运动医学律师低吼道，“斯特恩想把这事框死在冰冷的条款和‘独立’医生手里？做梦！”他目光如炬，“我们的策略：第一，立刻指定我们的‘独立’医生——记住，要选在神经损伤领域有威望、且同情球员立场的。第二，搜集！把过去五年所有被球队以‘不可逆伤病’为由裁掉或低价买断的底层球员案例，尤其是诊断存疑、后来证明恢复良好的，全部整理出来！我们要在听证会上砸出去，证明这是系统性压榨！第三，舆论！联系和我们关系好的记者，把林的遭遇，还有克劳斯手术室外就谈合同审查的冷血，给我捅出去！标题要够狠——‘1547美元的命’怎么样？”
工会的战争机器高速启动。律师团队开始逐字逐句分析劳资协议中关于伤病保障的模糊地带，寻找反击的突破口。公关部门紧急联系熟悉的媒体人，一份份暗示“公牛管理层冷血弃子”、“联盟程序不公”的背景资料被巧妙地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在联盟竞赛委员会那间布满显示屏的会议室里，关于公牛队伤病特例的申请进入了实质性审议阶段。几位委员看着屏幕上并排显示的数据：
左侧：林的详细伤情报告、医疗顾问的悲观预后（复出概率5%）、1547美元的合同金额。
右侧：公牛队目前的薪资结构、东部排名分析、以及一份模拟报告——显示如果获得80万特例，公牛在交易截止日前通过打包操作，理论上可以提升约3%的季后赛晋级概率和1.5%的夺冠概率（基于复杂的算法模型）。
“基于竞技平衡原则，以及该伤病对球员职业生涯造成的明确且极可能不可逆的损害，”竞赛委员会主席，一位前球队总经理，清了清嗓子，“我建议批准芝加哥公牛队的伤病特例申请，额度为价值823,500美元的中产特例部分，即刻生效。”
投票无声进行。几只手举起，又放下。申请获得通过。一份加密邮件瞬间发送至公牛队管理层和联盟办公室备案。对于竞赛委员会而言，一个价值1547美元的零件确认报废，同时释放出价值80万美元的新资源，以维持公牛这台东部重要竞争机器的马力，这符合联盟整体利益的最大化。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ESPN的新闻弹窗第一时间跳出：
【突发】联盟正式批准公牛价值82.3万美元伤病特例！
【分析】公牛火线补强在即，目标锁定老将射手？
【聚焦】球员工会强烈抗议，称特例批准“程序冷血，时机不当”！
比利·亨特的怒吼几乎要震碎工会总部的玻璃：“他们甚至不等联合复诊的结果！特例批文和裁人刀子同时落下！这是挑衅！”他立刻指示律师团队，在即将到来的伤残鉴定听证会上，必须将这份“迫不及待的特例批文”作为联盟和球队“预谋抛弃伤员”的铁证。
而在芝加哥联合中心医院的VIP病房里，厚重的石膏依然禁锢着那条手臂。深埋其中的神经，在麻木与刺痛的交错中，对窗外这场围绕着自己残躯和那1547美元合同掀起的、席卷联盟的风暴，一无所知。一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价值823,500美元的特例许可，已经为这具残骸标定了在联盟天平上的最终重量。而另一场决定那1547美元命运的法律听证会，正带着冰冷的程序正义，步步逼近。熔炉的火焰，因新投入的燃料而升腾得更加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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