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是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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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八,我来看你了!”老门主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关上了房门。

柳扶苏从床上起身,缓缓走到桌子前坐下,他动作机械地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到老门主跟前。

“我该叫你师傅,还是骂你老贼!”柳扶苏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话语中却透着如冰刀般的冰冷与无情。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一盏茶的时间悄然过去,柳扶苏又默默为老门主续上一杯茶,他依旧没有开口,可这沉默却如千斤重担,压得老门主心急如焚。终于,老门主紧紧握着茶盏,脸上满是苦涩,艰难地开口道:“其实,这中间有隐情!”

柳扶苏没有回应,只是双眼紧紧盯着老门主,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门主一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叹息一声,说道:“这一切都是在演戏,给一个人看,其实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并非都是假的,我能保证,你的这具身体是真的,祠堂里十几位祖师传道也是真的!”

柳扶苏听到这话,不禁嗤笑出声,这些他又何尝不清楚是真的,老门主这般避重就轻的回答,让他心中的怒火如燃烧的油井,愈发旺盛。

“割我肉,食我血,拆我骨的事情,你为何不说,难道是假的吗!”柳扶苏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碎片四溅。他霍然起身,双目赤红如血,手指颤抖着指向老门主,大声喝道:“你口口声声喊我老八,言称我是你的弟子,你对我,对你弟子就是这般无情吗?”

“你是不是以为,让我重生,赐予我一具宝体,就能抵消你们对我做的人神共弃的事情!”

“然后,让我与割我肉,食我血,拆我骨的畜生同坐一堂饮酒作乐,祝贺你九百寿诞吗?”

柳扶苏心痛如绞,死死盯着面前的老者。曾几何时,他满心以为此人对他是真心实意,甚至愿意舍去小青山也要保住他的性命,可如今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梦醒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

“扶苏,这里面有隐情!”老门主满脸惭愧,他缓缓低下头,不敢与柳扶苏那愤怒的目光对视。柳扶苏字字如利箭,句句似重锤,砸得他无言以对。

柳扶苏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赤目圆瞪着老门主。许久,他无力地苦笑一声,缓缓坐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喃喃自语:“我始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我傻,还是你们太能伪装了!”

老门主听着这些话,除了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几次张口,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由我来说吧!”就在这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白先生推门走了进来。

柳扶苏转头看向白先生,下意识地起身行礼,随后又默默坐下,没有说话。

白先生瞥了一眼老门主,轻声说道:“你先出去吧!”

老门主微微一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默默起身,缓缓走向门外。

“老八,我待你是真心的!”临出门前,老门主留下一句话,然后轻轻关上了门,离开了房间。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白先生和柳扶苏两人。白先生身姿挺拔,丰神如玉,柳扶苏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先生浩然正气,死后就算只剩白骨,也晶莹如玉,硬可击天,先生好骨气啊!”

白先生听到这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废墟之中,一名青年满脸悲痛,缓缓捡起地上的白布,轻轻遮住了一具白骨,随后徒手在地上挖坑,每挖一捧土,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坑挖好后,他将白骨小心翼翼地葬入坑中,又拖来一张人皮,葬进另一座坑内,然后一捧一捧地添土,为两座坟立起坟包。最后,他抱来半截枯木和一块青石,分别插在两座坟前。

“我给你们磕个头吧!”画面中,青年的声音充满了哀伤与绝望。

随着画面渐渐暗去,白先生那深邃如星海的眸光也黯淡了下来,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伤悲。

“扶苏,我们救了你一命!”白先生没有过多铺垫,直接切入正题。

柳扶苏一听这话,顿时气血上涌,就要发狂。白先生见状,迅速抬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身上。柳扶苏闷哼一声,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他刚想开口大骂,白先生再次点指,柳扶苏只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圣人言,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此等法适合你,不要见怪!”白先生表情严肃,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起身来,在屋中缓缓踱步,即便是他,想要三言两语将此事讲清楚,也是极为困难的。

柳扶苏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切齿,双眼布满血丝,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他的魂火剧烈颤抖,几近熄灭,差点晕过去,这是愤怒与憋屈到了极点的状态。

白先生看着柳扶苏这般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开口说道:“扶苏,还记得我在金吾镇愿池跟你说的话吗?白马书院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金吾镇,愿池旁,那片茂密的竹海之中,白先生确实说过这番话。

“我的意思是,当初若是你选择白马书院,跟今日也是一样的结局!”白先生踱步来到柳扶苏身边,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头顶,一股浩然之气缓缓涌入,解开了柳扶苏的封印。

“你们都是魔鬼!”封印刚一解开,柳扶苏便怒声喝道。他猛地站起身来,却感觉一只手掌重重地按在他的肩头,将他硬生生按了下去。

“扶苏,你且看看我!”一声严厉的冷喝传来。

柳扶苏下意识地回首望去,只见眼前出现了一具白骨,那白骨晶莹剔透,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你....这......为什么?”柳扶苏顿时呆住了,这具白骨他再熟悉不过,不久前他还曾亲手将其葬下,坟前的墓碑就是那半截枯木。

“我和他与王道士,田掌柜等人约定,若能扛过这一劫,救回你的性命,他们便全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白先生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般富有磁性,他显出如今的真身,竟显得有些气力不足,接着说道:“扶苏,我这般说,你能明白吗?”

“世间事,除了对错,道与理,还有一种!”

“与你有理,与他有理,与我也有理,谁都没有错,可惜,说不清,理不断!”

白先生身为儒家大贤者,这一番说辞,让柳扶苏听得一头雾水,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摸那白骨,手指刚一触碰到白骨,一股冰冷孤寂的寒意便顺着指尖涌上心头,柳扶苏只觉内心近乎崩溃。这具白骨与他亲手葬下的一模一样,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若是不信,我亲自带你去看一看!”白先生见柳扶苏满脸疑惑与痛苦,轻轻一挥衣袖。

柳扶苏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后山。后山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疮痍,那两座曾经被他亲手埋葬的坟被人抛开,里面空空如也。

“你看到了,这就是真相!”白先生站在一旁,缓缓说道。

“我与他只是为了稳住人心!”

“你所闻,所见,皆不是真实!”

柳扶苏听后,突然笑了起来,他站在两座空坟前,笑声中带着一丝癫狂:“照白先生所言,你现在说的,我现在见得,也不真实了?”

白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噎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心中暗自感叹,这小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还真是强啊,可这般抬杠,却也让他有些头疼。

白先生走了,劝不了柳扶苏。

后山两座小坟,柳扶苏孤零零的站着,眺望小青山,一看就是半个时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你妈的吧!”

柳扶苏提出两脚,把坟前的木头和石头都踢倒了,然后下山去了。

大日浮沉,小青山上宁静祥和。

柳扶苏踏着石阶一步一步走向金顶,这一次他走的轻松,千余米的距离,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

弟子们都早已起来了,巡逻的巡逻,早修的早修,柳扶苏无所事事一路闲逛,最后他看到一头龙龟伏在崖边。

呼哧~

它在呼吸吐纳,汲取天地之始的一点灵气后,它的体内发出雷鸣般的闷声,而后它张口,吐出一道肉眼的可见浊气长龙,下沉到崖底玄涧之中。

那是浊气,很重,会直接落下。

柳扶苏无声无息走到它的身边,路上有弟子要跟他打招呼,都被用眼瞪了回去,吓得弟子们不敢多言。

“哎呀,你干什么!”

做完早课的老龙龟回头看见柳扶苏吓了一跳,身下有碎石滚到玄涧中,庞大的身躯扒拉了两下大地,它也差点就这么掉下去了。

柳扶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沉声道:“教我修行!”

老龙龟先是一喜,后又把头甩的像个拨浪鼓,古怪的道:“你真的想通了?”

柳扶苏很认真的点头,轻声道:“我看的很真切,在这个世界实力是第一,其他都是假的,包括七情六欲,人间五味,都是假的!”

老龙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还要不要学了,再冷嘲热讽,我就回去睡觉了!”

“学,为何不学?”柳扶苏长出一口气,盘坐在地上,对老龙龟道:“小青山有关没有能够锻体的地方?我要将这副身躯融合至完美!”

玄涧,崖边。

一人一龟交流了片刻,柳扶苏走了。

他踏上一条玉青石桥,朝着一座长峰走去,路上有弟子望见他,赶紧行礼打招呼,这一次,柳扶苏没有发脾气,只是笑笑,然后还礼,小青山的弟子欣喜若狂,等柳扶苏离开后,赶紧跑向金顶正气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老门主。

“你说的可是真?”老门主站起来情绪很激动。

这名弟子道:“太师祖,千真万确!”

“他去了哪里?”老门主心情大好,问道!

这名弟子回道:“看方向,应该是黄崖峰,我和小师叔是在玉青石桥上碰到的!”

“黄崖峰!”老门主踱步,而后道:“下去吧,一旦有老八的消息,赶紧回来禀告!”

“是,太师祖!弟子告退!”这名弟子退走了。

片殿内,老门主坐立难安,白先生很平静坐在他的一侧在饮茶。

“黄崖峰,黄崖峰....”

“他这反复无常的性格真是让人头疼啊........”

“这个老八...........”

一句接着一句,白先生都听烦了,堂堂小青山活了九百岁的小门主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你不懂,倘若扶苏要是你的弟子,你比我强不到哪里去!”

老门主还是坐下了,身上像是生了跳蚤一般心绪难以平静!

最后,他的掌心出现一把铜镜,正面为阴,背面为阳,白先生看见这枚铜镜,神色很古怪,嘴唇动了动,道:“这件东西,真落在小青山手中了!”

“假的,只是一个仿制品!”老门主解释,换来白先生一个冷瞟。

铜镜立在桌上白面的镜面氤氲密布,老门主吹出一口气,氤氲散去镜中出现一座长峰,柳扶苏走过了玉青石桥,朝着黄崖峰而去。

柳扶苏要修行,老龙龟告诉他,要先磨炼肉身,黄崖峰上有一处地方比较适合他,可以去那里试一试;老龙龟还说,小青山上没有人能够教他修行,只能指引,只能靠他自己,否则,会害了他。

黄崖峰很不一般,这一脉的弟子主修肉身,柳扶苏的三师兄金身无双,破五境登天门时,曾横击天门,站落下天门外一片一角,又从容而归,可见肉身恐怖之处。

柳扶苏来到山脚下,一条石阶蜿蜒通向黄崖峰的半山腰,抬头望去隐在云雾之中看不清尽头。

“这么高,走上去怕是要半个时辰了!”

老龙龟告诉他,黄崖峰与众不同,普通人在黄崖峰上,犹如背负前千斤,很难前行半步;黄崖峰一脉的弟子最初修行时,就是练习的走路。

“慢着,不要胡来!”

柳扶苏抬脚,还未落在石阶上,一名黄衣弟子从远处石阶上一路小跑下来,看到柳扶苏面上大喜,赶紧行礼道:“见过小师叔!”

“小师叔,是要上黄崖峰吗?”

“我带师叔去吧!”

这名弟子捏印,要祭出法宝,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

“我是来修行的,不必大费周章!”柳扶苏开口解释。

黄衣弟子听后只好收了手印,不待他提醒,柳扶苏又抬起了脚。

“小师叔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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