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相那番“站错位置”的警告,像根刺扎在林知夏心里。冰李子“太咸”的回礼,又让她觉得那根刺旁边放了块冻豆腐,又冷又硌得慌。宫里宫外,日子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
宫外的“香锅香”铺子生意依旧火爆,成了长安城小吃一绝。林知夏每天在御膳房“安分守己”点卯,下了值就扑到铺子里,研究新品,把关质量,累是真累,但看着铜钱叮当响地进账,心里踏实。
这天,她正猫在后厨跟小莲琢磨新口味的小鱼仔,外面铺子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有小莲拔高的、带着哭腔的争辩声。
林知夏心里咯噔一下,扔下手里的活就冲出去。
只见铺子里,几个穿着京兆府皂隶服饰的官差,正板着脸翻箱倒柜。领头的捕快手里拿着几包拆开的“香辣小鱼仔”和“仙仙辣条”,旁边还站着个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哎哟叫唤的中年男人。
“官爷!我们铺子用料绝对干净!都是上好的东西!”小莲急得脸通红,拦在柜台前。
“干净?”领头的捕快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油纸包往柜台上一拍,“这位张老板吃了你家的小鱼仔,回去就上吐下泻!大夫看了,说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肠胃!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不可能!”林知夏挤上前,斩钉截铁,“我们用的鱼干都是新鲜处理,香料也是上等货,绝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捕快斜眼看她,“你是东家?正好!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告你贩卖劣质吃食,吃坏了人!铺子…也得暂时封了查查!”
封铺子?!林知夏脑子“嗡”的一声!这铺子是她全部的心血!她刚想据理力争,目光扫过那个“受害人”张老板。那人眼神躲闪,捂着肚子的手看着用力,可脸色…似乎有点过于苍白刻意了?而且,她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小呆瓜!〕枕神麻麻突然出声,带着警觉,〔看那捕快腰牌旁边挂的小香囊!闻着没?〕
林知夏凝神,用力吸了吸鼻子。铺子里本就各种香料味混杂,但一丝极其微弱、甜腻得发齁的香气,还是钻进了她的鼻孔——和之前污染糖霜罐口的味道一模一样!只是更淡,被劣质香囊的杂味掩盖着!
贤妃!裴相!是他们搞的鬼!栽赃陷害!想毁了她的铺子!
“官爷!”林知夏强压怒火,指着捕快腰间的香囊,“您这香囊味儿挺特别啊?哪里买的?跟我们铺子香料味儿…还挺像?”
捕快脸色一变,下意识捂住香囊:“少废话!这跟你铺子吃坏人有啥关系?!带走!”
几个皂隶就要上来拿人。小莲吓得尖叫。铺子里的顾客也围过来指指点点。
就在这混乱关头,一个清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京兆府的差事,何时办得如此…草率了?”
所有人动作一僵,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李均羡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他身后只跟着影七一人,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淡淡扫过铺子里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那个领头的捕快身上。
捕快看清来人,腿一软,差点跪下:“三…三殿下!小的…小的奉上命,查办吃坏人的案子…”
“案子?”李均羡踱步进来,无视那捕快,径直走到捂着肚子的张老板面前。他个子高,垂眸看着那人,眼神像冰锥,“你,吃了什么?”
张老板被他看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小…小鱼仔…辣条…”
“哪一包?”李均羡追问,声音不高,却带着迫人的压力。
“就…就那个…”张老板胡乱指着柜台上一堆被拆开的油纸包。
李均羡没再看他,目光转向林知夏:“你铺子里今日卖出的,可有记录?”
“有!”林知夏立刻反应过来,冲小莲喊,“账本!出货记录!”
小莲手忙脚乱翻出账本。李均羡示意影七上前查看。影七翻得飞快,很快指着其中一行:“殿下,这位张老板,今日并未在本店购买任何货品。记录上…没有他的名字。”
铺子里瞬间一片哗然!
“不可能!我明明买了!”张老板急了,脱口而出。
“哦?”李均羡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没买?那你这吃坏肚子的‘小鱼仔’…从何而来?莫不是…自己带了不干净的,来诬陷良商?”
“我…我…”张老板脸涨成猪肝色,语无伦次。
捕快也慌了:“殿下!这…这也许是伙计漏记了…”
“漏记?”李均羡目光转向捕快腰间的香囊,眼神锐利如刀,“还是说…你这香囊里的‘好料’,能让人凭空变出‘证据’来?”
捕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唰”地下来了,手死死捂着香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股甜腻的香气,此刻仿佛成了催命符!
“京兆府办案,讲究人证物证。”李均羡的声音冷得像冰,“空口白牙,无凭无据,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香囊和一包不知从何而来的吃食,就敢封铺拿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捕快和张老板,“此事,孤会亲自过问京兆尹。至于你们…”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张老板和捕快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滚。”李均羡只吐出一个字。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连那些“证据”都顾不上拿。
一场风波,被李均羡三言两语,雷霆手段化解于无形。铺子里安静下来,顾客们看着李均羡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小莲崇拜得两眼放光。
林知夏看着那个玄色的挺拔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又是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像座冰山,挡在了风暴前面。
李均羡没看她,只是对影七吩咐了一句:“查清楚。”影七应声,瞬间消失在门外。
他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林知夏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眼神却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安分守己?”他薄唇微启,声音听不出情绪,“守到京兆府的差役上门拿人?”
林知夏脸一热,又有点委屈:“是他们栽赃!那香囊…”
“知道。”李均羡打断她,语气平淡,“鼻子没白长。”
林知夏:“……”
她看着他,想道谢,又觉得一句谢谢太轻。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殿下…吃点心吗?新烤的‘火山熔岩糕’…这次…保证不咸!”她指了指后厨方向,那里还飘着新点心的甜香。
李均羡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飘了一下,又迅速收回。他没说吃,也没说不吃,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空气有点微妙的尴尬。
“那个…裴相…”林知夏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该提醒他。
“裴元清找过你。”李均羡用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他眼神深邃,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的话,听听就好。他的船,上去容易,下来难。”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林知夏心里一凛,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奴婢只想守着铺子,安分…呃…努力搞钱!”她把“安分守己”临时改成了“努力搞钱”。
李均羡似乎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殿下!”林知夏下意识叫住他。
李均羡脚步顿住,没回头。
林知夏看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飞快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她特意留的、火候最好的“火山熔岩糕”,塞到旁边影七手里(李均羡太高,她够不着)。
“新…新烤的!不咸!”她红着脸,声音不大。
影七面无表情地接过。
李均羡没回头,也没说话,径直走出了铺子,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外面的人流。
影七拿着那包点心,像个沉默的影子,跟了上去。
铺子里,林知夏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打完了一场硬仗。小莲凑过来,一脸八卦:“老大!殿下他…”
“干活!”林知夏板起脸,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摸了摸怀里那个松木香囊(今天特意带出来了),清冽的冷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啧…英雄救美,美人赠糕…〕枕神麻麻调侃的声音响起,〔就是这英雄太冻人,美人有点怂…〕
“谁怂了!”林知夏小声反驳,看着铺子里重新热闹起来的场景,眼神却渐渐坚定。
裴相的船,她不会上。
冰李子的冰,她暂时还得靠着。
但她的路,终究得自己走。
“香锅香”的招牌,她要靠自己的本事,在这长安城稳稳当当地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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