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寝宫被玄甲侍卫围得铁桶一般,李均羡连夜面圣。这一夜,后宫无人入眠。
林知夏裹着那件带着松木冷香的大氅,在影七和玄甲侍卫的“护送”下回到小黑屋。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肃杀,她才像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冰冷的床板上。枕神麻麻耗尽力量后的沉寂,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但肩上的重量和鼻尖萦绕的冷香,又奇异地给了她一丝支撑。
〔麻麻…〕她在心里轻声呼唤,回应她的只有一片疲惫的寂静。
外面隐约传来哭喊声、呵斥声,还有甲胄碰撞的金属声。她知道,是李均羡在动手清扫。王司膳、那几个构陷的侍卫、还有贤妃宫里可能牵扯进来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林知夏睁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天色微熹,外面才渐渐安静下来。
清晨,圣旨到了。不是给她一个人的,是晓谕六宫的。
林知夏被叫到院子里跪下听旨。总管太监捧着明黄绢帛,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贤妃王氏,御下不严,纵容宫人构陷栽赃,惊扰宫闱,致流言四起,有损皇家清誉。着即日起,禁足长春宫思过,无旨不得出!宫中事务,暂交德妃协理!”
“御膳房司膳王氏,勾结外臣(指那几个侍卫),构陷同僚,罪证确凿,着杖毙!”
“内廷侍卫统领张威,值守失职,纵容下属,革职查办!”
“涉事侍卫及宫人,按律严惩!”
“另,御膳房掌膳林知夏,蒙冤受屈,沉着自辩,其心可嘉。特赐封为‘嘉宁县主’,赏黄金百两,锦缎十匹,并于宫外赐府邸一座,以彰其志,慰其心!”
圣旨念完,整个御膳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贤妃禁足!王司膳杖毙!侍卫统领革职!林知夏…封县主?!还赐府邸?!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林知夏自己!她跪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县主?她?一个厨娘出身的宫女?!
〔卧槽!〕枕神麻麻虚弱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震惊和狂喜,〔老爷子够意思!直接给你抬旗了!县主!开府!小呆瓜!你发达了!〕
巨大的冲击让林知夏忘了谢恩。直到总管太监亲自上前,堆着十二分谄媚的笑容把她搀起来:“哎哟!嘉宁县主!大喜!天大的喜事啊!快!快接旨谢恩!”
林知夏这才如梦初醒,晕乎乎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和象征县主身份的玉牒金册,感觉像在做梦。
尘埃落定。
贤妃一党元气大伤,王司膳这颗毒钉被彻底拔除。林知夏因祸得福,一步登天,从御膳房的小掌膳,变成了有封号、有食邑、有独立府邸的嘉宁县主!虽然只是个虚衔,没有实权,但这身份带来的地位和便利,是翻天覆地的!
御膳房的风向瞬间变了。之前那些躲着走的、阴阳怪气的,此刻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巴结。总管太监更是鞍前马后,亲自张罗着给她收拾“县主”该有的体面,连说话都矮了三分。
林知夏没心思理会这些。她第一时间被内侍监的人领着,去看皇帝赐的府邸。
府邸位置极好,就在离她“香锅香”铺子不远的一条清净巷子里。三进的院子,青砖黛瓦,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胜在精巧雅致。前院待客,中院起居,后院还带了个不小的花园,最关键的是——花园一角,居然砌了个小小的、功能齐全的厨房!
〔老爷子懂你!〕枕神麻麻乐了,〔知道你离了灶台活不了!〕
林知夏摸着崭新的灶台,看着宽敞明亮、专属于她的厨房,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和归属感。这是她的家!她林知夏在长安城,终于有了自己的根!
冰李子给的“灰烬”(豆筋辣椒),枕神麻麻的沉睡,裴相的虎视眈眈…这些都还在。但此刻,站在属于自己的府邸里,林知夏感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小宫女了!
府邸需要收拾布置,宫里的差事也要交割(县主身份自然不用再当掌膳)。林知夏忙得脚不沾地。她让小莲和小李子帮忙,把“香锅香”铺子的核心都搬到了新府邸的后院厨房。这里更安全,也更宽敞。
这天傍晚,她正在新厨房里归置那些宝贝香料罐子,影七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县主。”影七的声音依旧平板,但称呼变了。
林知夏已经有点习惯他的神出鬼没了:“影七大人?有事?”
影七没说话,递过来一个不大不小的、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
林知夏疑惑地接过,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金银珠宝。
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
上等的徽墨!
厚厚一刀品质极佳的宣纸!
两支笔管温润、笔尖饱满的湖笔!
还有一块雕着简单云纹的端砚!
文房四宝?
林知夏愣住了。给她这个干嘛?她一个搞餐饮的…
影七的声音适时响起,平板无波,却像是在复述谁的原话:“殿下说,县主如今开府,往来文书、记账造册,总不能再写狗爬字,污人眼睛。这些…凑合用。”
狗爬字…
林知夏的脸“唰”地红了,又气又窘。这死冰李子!送东西都不忘损她!谁狗爬字了?!她那叫…个性!
可看着盒子里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摸着那温润的砚台,她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是嫌她字丑丢他的人?还是…想让她以后过得体面些?
〔啧啧,〕枕神麻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调侃,〔嫌你字丑是假,怕你被人笑话是真…这冰坨子,关心人的方式真是…冻死个人!〕
林知夏把盒子抱在怀里,嘴硬道:“替我…谢谢殿下。字…我会练的!”虽然她更想练的是怎么把“夺命仙仙膏”塞进他嘴里!
影七点点头,任务完成,瞬间消失。
林知夏抱着那盒文房四宝,走到新书桌前(府邸自带的)。铺开一张宣纸,磨了点墨,拿起那支沉甸甸的湖笔。她深吸一口气,蘸饱了墨,悬腕,努力想写几个工整的字。
笔尖落下,依旧歪歪扭扭…
“李均羡是大混蛋!”几个大字,张牙舞爪地爬满了雪白的宣纸。
看着自己的“杰作”,林知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郁气全消。
她把那张“墨宝”小心地折好,收进抽屉最底层。然后铺开一张新的纸,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开始练习:
香
锅
香
虽然依旧稚嫩,但很认真。
这是她的招牌,她的根。
也是她在这深宫漩涡和长安烟火中,为自己挣来的一方天地。
窗外,夕阳的金辉洒进新府邸的庭院。属于嘉宁县主林知夏和她的“香锅香”的新篇章,正式拉开了帷幕。前路或许仍有荆棘,但至少,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堡垒和…某个冻人靠山别扭的“笔墨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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