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县主的身份，像一道金灿灿的护身符，让林知夏的日子瞬间天翻地覆。宫里那些明枪暗箭暂时消停了，连总管太监见了她都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县主”叫得亲热。宫外的铺子生意更火爆了，“县主同款”成了金字招牌，每天排队的人能绕朱雀大街半圈。
〔小呆瓜，这就叫名利双收！〕枕神麻麻的声音恢复了不少元气，带着老母亲的欣慰，〔不过别飘！贤妃虽然禁足，裴相那老狐狸可还活蹦乱跳呢！〕
林知夏心里门儿清。她每天除了在府邸和铺子之间奔波，就是埋头苦练那笔狗爬字——冰李子送的文房四宝不能白瞎了！虽然进步缓慢，但至少记账本上的字，终于能让人认出来了。
这天，她正在府邸后院的小厨房里试验新品——一种用蜂蜜、坚果和少量“仙仙膏”调和的甜辣酱，准备抹在刚出炉的酥饼上。小莲风风火火冲进来，脸蛋红扑扑的：
“老大！不对，县主！门口来了个怪人！说是…说是波斯来的商人！要见您！”
波斯商人？！
林知夏手里的勺子“咣当”掉进锅里。玛菠萝父女不是被软禁了吗？又来一个？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挂着重新回到她手里的松木香囊。
“长什么样？带了多少人？”她声音发紧。
“就一个人！裹着灰袍子，看不清脸！”小莲比划着，“他说…说是玛菠萝的旧部，有重要东西交给您！”
玛菠萝的旧部？重要东西？
林知夏心里警铃大作！这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别慌，〕枕神麻麻提醒，〔先看看他耍什么花样。让影七暗中盯着！〕
影七虽然没现身，但林知夏知道，他肯定在附近。冰李子虽然最近没露面（据说忙着处理贤妃一党的后续），但影卫的“保护”一点没松懈。
她定了定神，解下围裙：“带他去前院花厅。我马上来。”
花厅里，那个灰袍人安静地站着，身形瘦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见林知夏进来，他恭敬地行了个波斯礼，声音沙哑：
“嘉宁县主安好。小人阿里，曾是玛菠萝商队的译官。”他汉语很流利，带着异域腔调，“冒昧打扰，是受人之托，转交一样东西。”
“受谁之托？”林知夏没接茬，警惕地问。
阿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双手奉上：“商队的老厨娘，娜吉娅。她说…您曾救过她一命。”
娜吉娅？
林知夏一愣。她确实记得，之前在波斯商队驻地附近，有个被玛菠萝责打的老厨娘，她偷偷给过对方一些伤药和吃的。没想到这老人还记得。
阿里见她迟疑，主动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羊皮册子，和几个小布包。
“娜吉娅说，这是她祖传的香料配方和种子。”阿里解释道，“玛菠萝倒台后，她被赶出商队，临走前托我转交给您。她说…您是个善良的人，又懂香料，这些东西在您手里，比跟着她进坟墓强。”
林知夏小心地接过。翻开羊皮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波斯文和简易图案，记录着各种香料的配比和使用方法。那几个小布包里，则是几种她从未见过的种子，散发着奇异的气息。
“这…”她有些动容，“娜吉娅婆婆现在在哪？我想当面谢她。”
阿里摇摇头，眼神黯淡：“她…已经去世了。临走前很安详，说终于能回家了。”
林知夏鼻子一酸。那个满脸皱纹、佝偻着背的老人，在异国他乡走完了最后一程，却把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她。
“谢谢。”她郑重地收好木盒，“我会好好利用这些配方和种子。”
阿里再次行礼，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低声道：“县主小心。玛菠萝虽被囚，但他的势力…并未完全清除。有人…对您和您背后的那位，怀恨在心。”
林知夏心头一凛：“谁？”
阿里摇摇头，没再多说，匆匆离开了。
〔这警告来得及时，〕枕神麻麻沉吟，〔裴相？还是波斯那边残余的势力？〕
林知夏摩挲着那本羊皮册子，心事重重。她刚想翻开细看，前院又传来一阵骚动。这次是小李子惊慌的声音：
“县主！县主！不好了！铺子出事了！”
林知夏“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
“有人闹事！”小李子跑得气喘吁吁，“说吃了咱家的‘麻翻天’辣条，全家上吐下泻！带着人把铺子砸了！还扬言要告到京兆府去！”
又是这招？！
林知夏气得发抖！上次是栽赃她惊扰贤妃，这次是污蔑她吃食有毒！裴相这老狐狸，还真是锲而不舍！
她二话不说，抓起松木香囊就往外冲。刚到府门口，却见影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像一尊黑色的雕像。
“县主。”影七的声音依旧平板，“殿下有令，您暂时不宜出面。”
“为什么？”林知夏急了，“我的铺子被砸了！我得去…”
“殿下已经派人去了。”影七打断她，“涉事者已全部拿下。铺子损失，会有人赔偿。”
林知夏愣在原地。冰李子…又提前一步？他怎么知道铺子会出事？
影七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难得地多说了几句：“那个波斯人阿里，出了府门就被我们的人盯上了。他随后去了裴府后门…见了裴相的管家。”
什么？！阿里是裴相的人？！
林知夏如遭雷击！那这本配方和种子…也是陷阱？！
她颤抖着手打开木盒，仔细检查那本羊皮册子和种子。果然！在册子的夹层和种子的布包缝隙里，藏着几粒极其微小、散发着淡淡甜腻气味的褐色颗粒——和之前那些毒香料一模一样！
〔好毒的计！〕枕神麻麻倒吸一口冷气，〔一石二鸟！先假装投诚送你配方，等你用了这些‘加料’的种子和配方，吃坏了人，再让阿里跳出来指证你！到时候人赃俱获！你这县主之位，怕是要变成催命符！〕
林知夏手脚冰凉，后怕不已。要不是影七点破，她差点就…
“殿下让我转告县主，”影七继续道，“波斯老厨娘娜吉娅，确实存在，也确实去世了。但这本配方…早已被玛菠萝的人动了手脚。真正的原本…”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几乎一模一样的羊皮册子，“在这里。”
林知夏彻底懵了。冰李子连这都查到了？还找到了真配方？
影七将真册子递给她：“殿下说，县主既爱鼓捣这些，就…好好琢磨。别再被人当萝卜坑了。”
林知夏接过那本沉甸甸的真配方，心里翻江倒海。冰李子这哪是“冻人”？分明是…面冷心热到了极点！从阿里出现，到铺子被砸，再到配方调包…他全算准了，全安排好了！
“殿下他…”林知夏嗓子发紧，“现在在哪？”
影七摇头：“殿下公务繁忙。”
不肯说。林知夏抿了抿嘴，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厨房，从锅里捞出一块刚烤好的、抹了甜辣酱的酥饼，用油纸包好，塞给影七：“那…麻烦影七大人，把这个带给殿下。就说…新研制的，不咸不辣，请他…尝尝。”
影七看着那油纸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最终还是接过，瞬间消失。
林知夏抱着那本真正的波斯香料配方，站在初春的阳光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像种子一样，悄然生根发芽。
裴相的阴谋，再次被挫败。
冰李子的保护，无声却坚实。
而她林知夏，也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宫女了。
嘉宁县主的府邸前，一株新栽的波斯香料幼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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