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三的话把靳飞雪气得脸比夜色还黑，真想一刀把这个猪头砍了。“下来再找你算账！”靳飞雪暗恨道。
“好啦。”载瞻挥手制止了正要说话的鲍元，“粘竿处百十人进城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是粘竿处提前发动，还是被红枪会提前发现，有什么区别？”
载瞻的话客观上帮了靳飞雪一把，靳飞雪心中一喜，急忙连连称是。
“大雪盈野，贼兵必疏于防范，正是老天赐予我军的大好时机，我军当效仿当年李朔雪夜进蔡州的典故，一鼓作气，拿下故城堡。”
载瞻说道，他落实的是奕譞的速战速决方案。
他骑在一匹栗色高头大马上，三十岁左右年纪，尖瘦的下巴，一双精明却有些色迷迷的眼睛，皮肤白晰细嫩，语调还有些娘娘腔。
战马时时喷着响鼻儿，喷出的热气和马身上蒸腾的汗气，形成了一团团雾气，把载瞻围裹起来，遮蔽了他举着马鞭，遥指故城堡的“英武气概”。
“将军差矣。”一旁的鲍元，本想把不能速战速决的责任推到粘竿处身上，没想到被载瞻截断，还提出了马上进攻的想法。
鲍元心中非常不高兴，他指着身后道：“将军，请回头看，我军数百里奔袭，已是人困马乏，且敌情不明，不可轻敌贸进。”
鲍元年约四旬，身材高瘦，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极是凌厉。
载瞻矜持地一笑，扭头看去，但见夜色中，无数战马喷出的鼻息和蒸发的汗气，蔚成浓重的雾气，把整个大军都遮住了，显见数百里奔袭的代价是严重透支了战马和士兵的体力。
他本人又何尝不累？常年不参加军训，沉溺酒色之中，不到壮年就已经被掏空了身子。
他骑在马上，心脏嗵嗵跳着，几乎要顺着咽喉跳出腔子，四肢也是沉重无力，但他是醇亲王的侄子，肩负着醇亲王的密令，哪里敢有稍稍懈怠？
载瞻只好硬挺着摆手道：“鲍将军谬误了，如果战事拖久了，恐怕太行山的贼兵会赶来增援，我军尚未布置阻援，届时我军若遭受贼军的前后夹击，胜负那就难说了。”
雕三闻言忙道：“将军，大刀会已经进城了，还是徐韦亲自带来的，他们应该是来推翻崔健的，结果却差点儿把我们哥儿四个杀了，你说我们跟谁说理去？”
鲍元暴怒，“军机会议，尔等怎能参加，快将他们轰走。”
过来几名如狼似虎的亲兵，“啪、啪”几鞭子，把太行四凶打跑了，只剩下靳飞雪、马宁、白大忠三人。
靳飞雪心中高兴，暗骂道：“四块上不了台面的狗肉，你们以为封为外委千总，就成了老爷了？呸！你们还是贼！”
“我大军疲师远袭，立足未稳，粮草供应被抛在后面，如若冒进，必脱不开贪功之嫌，徒增那些言官谈资。”这次鲍元在劳师远征基础上，又加上了粮草、言官等因素，终于把载瞻说动了。
载瞻虽看过些兵书，却完全没有临阵经验，他心中盘算：“我们大军一至，便将故城堡拿下，固然大功一件，可是挺军冒进，万一受挫，我未尽监军之责，岂不受圣上责斥？醇亲王的密令也没讲一定要速战速决，嗯——还是小心为上，反正行军打仗的主要责任在主将身上，我还是省省心吧。”
想到这里，载瞻微微笑道：“鲍将军有勇有谋，真乃我大清儒将，本监军向来从善如流，就按鲍将军的意思办吧。”
载瞻的退让，真正受益的却是红枪会，确切说是红枪会大当家的崔健。
在即将过去的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崔健想到的，想不到的事情，黄金文内讧、太行四凶偷袭、粘杆处从地道突袭、县衙塌陷、崔怜云失踪、清军围城等等，崔健疲于奔波，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如果载瞻严令鲍元攻城，八旗兵虽不堪，也会变成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崔健可能真就坚持不住了，崔健崩溃，红枪会也就瓦解了。
载瞻也许凑巧能够成就一个咸丰朝八旗兵回光返照的奇迹。
然而奇迹没有出现，载瞻、鲍元和其他八旗兵一样，已经没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从八旗兵围城到黎明时分，这短短几个时辰，成了崔健清除內患，稳定军心，巩固城防，准备大战的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
………………
天还没亮，故城堡就疯传开了，县衙下面发现宝库了。
林翰续陪着刚炸毁通往外城的地道返回的崔健，又来到县衙塌陷处。
无数城中百姓也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仿佛赶庙会一般，都来看热闹。
崔健眉头微皱，对林翰续道：“你带着链刀门，负责最里层的护卫和打捞财宝。”
又向黄金文吩咐，“你带着西堂、北堂负责外围，封锁所有交通道口，严禁一切闲杂人等靠近。”
“好个内外有别，看来你这个大当家的还是对黄老弟不放心呐。”徐韦说着话，带着徐锦秋走了过来，“俗话说，见一面分一半，怎么着？崔大当家的，这下面的东西也应该有我一半吧。”
“这时候知道分东西来了，玩命的时候，你上哪儿去了？”崔健不客气地怼道。
“哎呦呦……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徐韦的脸型有些阴柔，说话也多少有些娘娘腔，嘴皮子不是崔健能比的，“我大刀会一千多号兄弟，一直在这儿给你卖命呢，人还没走，就不认账了。”
“大哥——”崔怜云从远处跑来，眼中还闪烁着泪花。
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即使在生死关头也不会掉泪，可是昨晚种种历险，每一次都可能万劫不复，再见到大哥崔健，真有一种劫后余生，两世为人的感觉，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小妹！”崔健何尝不是这种感觉，他的眼睛也酸涩起来。
兄妹见面，崔怜云还给崔健带了份大礼，她身后押着一串儿粘竿处的俘虏，齐春走在最前面，无精打采，满脸灰败之色，其他人跟他也差不多。
“报告大哥，突进故城堡的粘竿处雪字营虎贲队一百一十人，击毙六十七人，其余四十三人全部俘虏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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