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洋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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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你这个小妖精,真是智计百出。好吧,我今天一定让你过瘾就是,把我那鹿血芙蓉膏拿来。”

“嘻嘻……”九姨太吃吃笑着,撩被子就要下地取鹿血芙蓉膏,她当然知道那种药的厉害。

鹿血芙蓉膏乃是根据宫廷秘方制成的,京城九门提督步军营统领载瞻送的。那是载瞻赌输了,才忍痛割爱把鹿血芙蓉膏拿了出来,在作介绍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石头吃了也要喷出白浆来。”

恰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咚咚咚地敲门声,伴随着一阵气喘吁吁地喊叫:“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啦!”

九姨太娇躯一怔,无奈地躺倒在枕头上,拉过被子紧紧捂住头,嘟嘟咕咕地说道:“敲吧,敲吧,敲死拉倒。”

范大人也正在兴头上,登时老脸拉长,没好气地骂道:“混蛋!大清早就报丧!搅得老子觉也没睡成。”

“大人,有三位洋大人在咱们辖区失踪了。”

“什么?洋人失踪了?”范大人闻言大惊失色。洋人若是有了闪失,那还了得,一把掀开被子,手忙脚乱穿衣服。

九姨太也急忙服侍他起床穿衣。刚才还弥漫满室的旖旎氛围片刻消失殆尽。

门口报信的家兵冻得直跺脚,手里拿着一封信。“大人,这是洋人送来的信。”

范梁一把夺过来,边走边拆,口中问道:“送信的人呢?”

“大人,送信的是个中国人,胸前挂着十字架,像是个教徒。”

“我没问这个,送信人在哪儿?都说了些啥?”范大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家兵的话头。

“那人放下信就走了,临出门时只说洋大人给您三天时间解救人质,承办凶徒,逾期后果自负。”

“哼!”说话间,范大人已经顺着回廊走进了客厅暖阁,一屁股坐在雕花大椅上,带上老花镜,举着信,细细看了起来。

信的大意如下:我大英帝国三位公民在你的辖区内失踪,你作为地方行政长官应该负有主要责任。无论我大英帝国与贵国签订的条约,还是贵国皇帝的口头承诺,都明确表示要无条件保证我大英帝国公民的安全。这件事你怎么向我们交待?

我们给你三天时间破案,解救人质,惩办凶徒。若你办事不利,不能限期破案,我们只好认定你包庇辖区内的凶徒,我大英帝国的大使将向贵国的皇帝提出质问,要求严惩你。届时罢免职务是在所难免了,至于你的项上人头能否保住,还要祈求上帝保佑吧。我们想贵国的皇帝以及范大人是不会忘记我大英帝国炮舰的厉害吧!

通篇信函充满了恫吓、轻蔑和狂妄的语气,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范大人还没看完,就接连打了三四个冷颤,心中充满惊疑、愤怒,更多的还是恐惧。

他做了多年的知府,算得上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当然知道上层对待洋人的态度,比起当年石敬塘甘心做契丹国耶律德光的儿皇帝来也不遑多让。

范大人满脸愁容,比外面的彤云都要阴郁。三天时间太短了,大雪封路,线索全无,在几十个县,上百万人口中找三个人,太难了!

“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范大人满腹愁肠,愁诗吟罢,赶快升堂,召集了几名心腹官员商量对策。

大家也是愁眉相对,七嘴八舌讨论半天,没有什么真正可行的法子。有主张贿赂洋大人的,多送金银财宝,妙龄美女,讨得洋大人欢心,多宽限些时日;有的说飞递文书,晓谕各县,展开地毯式拉网搜索,凭着洋人的古怪相貌,不难发现线索;还有的劝范大人到寺庙求签,只要精诚所至,一定能得到佛祖的指引……

把范大人说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大发脾气,把他们统统轰了出去,然后对着雕花屏风深深一揖,说道:“靳大人,刚才的议论你都听见了,不怕你笑话,卑职手下这帮蠢猪都是一帮酒囊饭袋,还请大人救我。”

随着呵呵一声笑,从屏风后转出一人,戴着一顶宽沿帽,帽沿儿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黑色长袍,走路无声,仿佛是一个影子在移动,乃是粘竿处的营千总靳飞雪。

清廷的粘竿处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负责情报收集,监督各级官吏,遇事有随机处置的权力。他为洋人失踪之事特地从北京赶过来的。

范大人赶忙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靳飞雪面前,“靳大人,请上座。”神态无比谦卑。

“呵呵……”靳飞雪呵呵一笑,开口道:“范大人,保州虽处于京畿腹地,但自道光时起就开始不靖,白莲教、天地会、天理会、太平教、捻党都有渗入,虽没有兴起大的风浪,但一些屑小蟊贼还是时常聚众作乱,故城堡的红枪会,太行山的大刀会都有可能与此次劫持洋人事件有关。”

靳飞雪端着茶杯,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杯盖轻轻划着茶沫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与范梁比起来,竟是一副超然的态度。

“红枪会?大刀会?这些蟊贼自身难保,哪敢因为洋人事件激怒朝廷,引来大兵镇压,这不是自取灭亡吗?”范梁皱眉道。

范梁觉得靳飞雪是在押宝。这种做法的好处是,重点突破,加速破案,但弊端也很突出,一旦押错了宝,浪费的时间、人力、物力无法弥补。

况且洋人只给了三天时间,现在客厅的西洋钟每敲击一下,范大人的心就紧缩一下,时间不等人啊。

“我手下的密探有个本地耶稣教徒,与失踪的三位洋人熟悉,据他讲这三位洋人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天津卫。”靳飞雪依然慢条斯理地道。

“洋人为了超近道,很可能选走故城堡,这样看来,他们遭到红枪会劫持的可能性极大。贼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狗急跳墙之事也可能发生啊。”

靳飞雪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据线报,这三个洋人,每人都配了一把洋枪,红枪会见枪起意也未可知。”

范大人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在客厅内慢慢踱着步,犹豫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拉住靳飞雪的双手,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靳大人,就照你的想法办吧。这事有你亲自办理,卑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是五万两银票,你先收着,等事情圆满解决后,卑职还有重谢。”

靳飞雪看着范梁手中的银票,心中暗笑,忖道:“升官发财,升官是为了发财,发财后可以升官。范梁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看来保州知府也是个肥缺呀。”

靳飞雪虽然品秩不高,但位置特殊,粘竿处是皇帝的密探,平时与一二品大员、总督、巡抚没少打交道。他原来没把范梁,这个小小知府放在眼中,然范梁拍出五万两银票后,靳飞雪的看法改变了。

五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呢?一品内阁大学士年俸为180两银子,七品知县年俸为45两银子。也就是说,五万两银子可以给一品内阁大学士发280年的工资,给七品知县发放1111年的工资。

官场上人人皆知,两江总督、两广总督和四川总督是最大的肥缺,油水最为丰厚。这与它管辖的地区有关,都是繁华富庶之地,自然财源源源不断。

“保州知府也能出手就是五万两,他的财源在哪儿呢?我得调动人手查查。”靳飞雪瞬间就把范梁纳入了调查的视野内。

范梁自然不知靳飞雪的念头。本来他也算官场老油条了,但此次情况特殊,为了及早找到洋人,尽快破案,他咬牙在粘竿处身上押了一宝,却不知押急了,反而产生了副作用。

靳飞雪掂着银票站起身来,把嘴对着范梁范大人的耳朵,低声道:“范大人,飞雪自然会尽力而为的,只是这点钱恐怕不够。这冰天雪地,大雪封山的天气,没有真金白银,弟兄怎肯卖命呢?”

“再说了,这事早已上达天听,万岁爷正在气头上,兄弟我能不为大人美言吗?”

“现如今英法联军正在天津卫大沽口外,若是因此次洋人失踪案,引来联军进犯,此罪大矣。这五万两算个啥呀?”

靳飞雪发出灵魂三问,每一问都把范梁吓得一哆嗦,脸色黑上一层。

范梁知道,他一时大意,被靳飞雪咬住了,就像被王八咬住一样,不撕下一块肉来,恐怕很难撒嘴。

“靳大人,你放心,事成之后,报答之数必十倍于此。”范梁心痛加肉痛地说道。

靳飞雪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抱了抱拳,便走了出去。

范梁不知道,靳飞雪此时心中已有九成把握,失踪的三位洋人基本可以确定就在故城堡。他手下的线人一大早就飞鸽传书过来了。

望着靳飞雪走出去的身影,范梁渐渐镇定下来,用区区五万两白银,把粘竿处推到前台,成了洋人失踪案的第一责任人,范梁感到物超所值。

粘竿处毕竟不属于官场,靳飞雪没有看透范梁这个官场老油条的算计。

另外,范梁还想起一个人,翰林院编修李鸿藻,今年初督查河南学政,路过保州时,曾对范梁提起过红枪会,说他有渠道可以联系上红枪会大当家的崔健,如有可能的话,可促其接受招安。

范梁想到此,赶忙提笔给李鸿藻写了一封信,他边写边暗忖:“如果能招安红枪会,就是大功一件,洋人的问题自然解决。靳飞雪还想再敲诈我五十万两,哼!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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