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信物现世·身份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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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义茶马古道的暴雨来得像刀劈斧剁。墨倾城收紧斗笠时,檐角的铜铃正被狂风扯得叮当乱响,驿站屋檐下积着半尺深的黄泥水,混着马粪与花椒叶的气味。

她解下腰间水囊时,余光瞥见角落里蹲坐着个青衫镖师——那人正低头擦拭镖旗,指节在褪色的猩红绸缎上划过,露出腕间一截若隐若现的墨色刺青。

“这位兄台可是走川藏线的?”墨倾城将火折子递给邻座烤火的马夫,声音却朝青衫人飘去,“瞧您镖旗上的‘义’字,倒像十年前‘风雷镖局’的旧纹。”

青衫人擦拭的动作顿了顿,头也未抬:“姑娘认错了,在下只是个走单帮的。”他的声线像被雨水浸过的檀木,低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墨倾城指尖摩挲着袖中半片残破的皮影——那是三日前在黑风峡劫匪尸身上找到的,驴皮雕的“赵云长坂坡”,枪尖处缺了个月牙形的口,恰如她幼时藏在妆奁里的另半片。

忽然间,青衫人起身去牵马,腰间佩囊随着动作晃了晃,露出一角墨玉色的佩穗。墨倾城眸光微凝——那穗子编的是“五雷连环结”,正是当年风雷镖局总镖头余沧海独门的系佩手法。

更奇的是,当他从烛火旁走过时,佩囊缝隙里竟闪过一丝冷光,形如龙鳞,与她记忆中那枚龙形玉佩的纹路隐隐相合。

“兄台留步,”墨倾城起身挡住去路,斗笠边缘的水珠滴在对方鞋面上,“在下瞧您佩囊别致,不知可否一观?”

青衫人抬眸,雨夜里他的眼睛像淬了冰的黑曜石:“姑娘看镖客的佩囊,莫不是想劫镖?”话音未落,他袖口忽然滑出三枚金钱镖,却在触及墨倾城衣襟时骤然转向,钉入她身后的立柱——镖尾红绫颤动,恰好挑落了她肩头沾着的半片梧桐叶。

这手“袖里乾坤”的功夫,与当年余沧海教她的“流星追月”如出一辙。墨倾城心下剧震,面上却浅浅一笑:“兄台误会了,只是瞧那佩穗编得精巧,想请教是哪位师傅的手艺。”

她故意将手中的半片皮影晃了晃,驴皮在烛火下映出赵云的银枪,“不瞒您说,小女子幼时也学过几天皮影,可惜手艺不精,总刻不好枪尖的弧度。”

青衫人的目光落在皮影缺角处,握着镖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恰在此时,驿站外传来马蹄声,十余名蒙面人举着火把闯了进来,为首者腰间悬着半截断刀——正是黑风峡那伙劫匪的标记。

“把龙形玉佩交出来!”蒙面首领的刀指向青衫人,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一道狰狞的刀疤,“余老鬼的徒弟,别以为换了身皮我们就认不出!”

墨倾城心头“咯噔”一声。她趁乱退到立柱旁,指尖扣住那半片皮影,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若见龙佩与‘长坂坡’皮影同现,持物者必是你失散的师兄……”她抬眼望向青衫人,只见他已拔出背后长刀,刀身在暴雨中划出冷冽的弧光,正是风雷镖局失传已久的“雷电七式”。

“师兄!”墨倾城脱口而出,同时将半片皮影朝青衫人掷去。驴皮在空中翻转,赵云的银枪恰好对准对方佩囊——就在此时,青衫人侧身避过劫匪的砍刀,佩囊被刀刃划破,一枚墨玉龙形玉佩跌落尘埃。

那玉佩约寸许长,龙首昂扬,鳞片用阴刻技法雕出,每一片都透着幽光。更奇的是,当玉佩滚到墨倾城脚边时,她袖中另一半皮影竟轻轻发烫——她猛地将两片皮影合在一处,驴皮上的赵云枪尖,正好嵌进玉佩龙睛下方的凹槽里,严丝合缝!

“这……这是‘龙凤合鸣’的信物!”蒙面首领失声惊呼,刀疤脸剧烈抽搐,“当年余老鬼把龙佩给了徒弟,凤佩给了女儿,难道你是……”

青衫人一脚踢飞劫匪的刀,弯腰拾起玉佩,指尖在龙睛处轻轻一按,玉佩竟从中裂开,露出内藏的半张羊皮地图。

他看向墨倾城,眼中寒冰尽化,只剩难以置信的震颤:“小妹?你……你是师父收养的那个孤女?”

墨倾城望着他腕间的墨色刺青——那是风雷镖局的“雷纹”标记,幼时师兄曾说,等她及笄便教她纹同款。

雨水顺着她的斗笠流下,模糊了视线,却清晰了记忆中那个总把糖糕藏在袖里的少年身影:“师兄,十年了,你果然还活着。”

原来,当年风雷镖局遭奸人陷害时,师兄余文乐带着龙形玉佩突围,而她被师父托付给皮影戏班逃生,半片“长坂坡”皮影是临别信物。

劫匪们不知,这龙佩与皮影不仅是身份凭证,更是开启川藏线隐秘粮道的钥匙——当年余沧海为防茶马古道被封,特意将粮道图藏于信物之中。

“想拿地图,先过我这关!”余文乐将龙佩揣入怀中,长刀横立门前,雨水在刀背上汇成细流,“小妹,你带地图先走,我断后!”

墨倾城却将两片皮影合在掌心,运功一暖,驴皮上忽然浮现出细密的金线——那是粮道的详细标记。

她望向余文乐,忽然笑道:“师兄可还记得师父说的‘风雷同啸’?当年你教我皮影戏,我教你易容术,如今该是咱们合璧的时候了。”

说罢,她从袖中取出竹哨吹响,尖锐的哨音刺破雨幕。远处忽然传来马嘶,竟是她早已联络好的江湖义士。余文乐见状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好!好个‘风雷同啸’!”他挥刀斩落梁柱上的灯笼,火光骤灭的刹那,墨倾城已将半片皮影贴在劫匪首领脸上,用巧劲一按——驴皮上的黏性树胶顿时让那人变成了“赵云”的模样。

“放箭!”余文乐趁机大喊,义士们的弓箭从雨幕中袭来,却都避开了真正的目标。劫匪们自相残杀间,墨倾城已拉着余文乐冲出驿站,两匹快马早已在暗处等候。

“师兄,这龙佩里的粮道,正是如今灾民缺粮的生命线。”墨倾城将地图递给余文乐,见他掌心还留着当年护她时留下的疤痕,“师父临终前说,信物现世之日,便是重振侠义之时。”

余文乐抚摸着龙佩上的纹路,雨水打湿了他的青衫,却衬得眼神愈发明亮:“小妹,当年我以为你葬身火海,便隐姓埋名追查凶手,没想到……”他忽然解下腕间的雷纹护腕,套在墨倾城手上,“这护腕你戴着,往后风雷镖局的担子,咱们一起扛。”

黎明时分,暴雨渐歇。墨倾城与余文乐并辔走在茶马古道上,龙形玉佩与皮影碎片在马鞍袋里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东方泛起鱼肚白,照亮了道旁石刻的“孝义”二字,恰如他们手中的信物,历经劫难却愈发莹润——因为真正的侠义从不是孤悬的玉佩或破碎的皮影,而是当它们相遇时,能照亮归途的那一点薪火相传的光。而此刻,这光正顺着茶马古道蜿蜒远去,将十年的离散与误解,都融在渐次苏醒的山河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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