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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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云听着,也想起自已在农村时的种种痛楚,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两人说得投机,阿芳见火候已到,就把自己兄弟杨智勇的事给说了。高云听了,沉吟起来。你道这是为什么呢?原来高云听张琳说过,外面对杨莉莉有点风言风语,高云原以为是为结婚前的旧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想起有一次高云上班后发现忘带了手机,回家敲了半天门,杨莉莉才衣衫不整的出来开门,问她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慢,杨莉莉喃喃的说睡着了没听见。今天听阿芳再次提到杨智勇,联想到杨莉莉总是为杨智勇说好话,疑心顿起。

阿芳见高云突然沉默,蓦然惊觉起来,因为她在杨莉莉家里碰到过杨智勇的伙计阿宝。那天上午她无事去找杨莉莉,想一起出去逛街,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杨莉莉才出来,后面还跟着阿宝。杨莉莉当时说是给她送东西来的,阿芳知道兄弟正在托杨莉莉办事,但心里有点嘀咕,兄弟怎么不来而怎么是让阿宝呢?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总要精明细心些。

阿芳见高云不语,赶紧掉转话题,说起自己一个人又要开店又要带小孩的种种困难后说:“嘿,当初要是早点认识姐夫就好了,张胡军也不至于被判那么重。”

高云听了说:“那倒不一定,如果真的是他出手的,谁也帮不了的。”

阿芳叹了口说:“他说并不是他干的,也不知道真假,真是倒霉极了,就他会逞能,逞到山上去了。”

高云道:“不知他什么时候进去的?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有多久可以出来?如果他在里面表现好的话,倒可以托人问问,如果有立功的表现还寻求减刑的。”

阿芳说:“他是在市那儿的,进去二年多了,差不多还有一年半就满了可以回家了。”

高云问道:“那还好,快了。市里的要好办些,我有认识的人,可以帮你打听一下,不知他在里面过的还好不好?”

阿芳说:“那敢情好呀,就托你帮帮忙,让他早点儿回来,我倒还好,就是女儿还小,老是要找爸爸,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是认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听说他在里面还可以,没人敢欺负他,还认了二个小兄弟,还是那个老脾气,喜欢做出头椽子。”

阿芳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去控望张胡军时的场景,市区城外西山半腰里掩映在绿荫中的一大片建筑。此地不仅寂静无声更有点肃杀的凛冽:枪刺闪着寒光,高墙电网,碉楼枪眼,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群建筑的内外。一条公路顺着山势蜿蜒而下,绕过山腰消失在岩石树丛后边;一条陡峭的石子路顺着山势直上直下的通往山下,这是通往山下的捷径。

再过一个多小时,又到了家属探视的时间了。山下,石子小路上影影绰绰的已经有人上来了,这是性急的家属,满怀着焦躁和痛苦,一步步向山里沉重走来。

一个孤单的女人在这群人中格外令人注意,苍白的脸,臃肿的羽绒衫,那散乱无神的眼光让姣好的脸庞暗黯然失色,疲惫的脚步明显流露出身心的痛苦。

随着人群,阿芳终于来到了大门口。乌黑的大门紧闭着,旁边是一扇小门,门边矗立着一个岗亭,里边一位持枪的哨兵,警惕而冷漠的注视着人群。门口二边各有一排平房,先来的人都拥到左侧的平房里。阿芳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全然不知该怎样开口,怎样办事,也就跟了过去。

进去一看,原来是个商店,正对门是一溜三、四个破旧的木柜台,柜内积满尘土的玻璃搁板上,陈列摆放着各种日用品,品种并不多,只限于日常生活最基本的必需品,但生意兴隆,三、四个营业员正忙碌着招呼不过来。只见进来的那些人,都抢着买东西,像是不用花钱似的,买的最多的是方便面和矿泉水,不是几包几瓶的,而是几箱几箱的买。阿芳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了半天,但见那些买好东西的人有的抱着大箱小箱,有的拎着大包小包,全往监狱大门右边的平房里搬,这个平房只开了一个窗口,一个工作人员在里面,忙得头也不抬,这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都往这窗口里挤。那工作人员只是机械地问,是哪个区、室和姓名,然后胡乱地给这些箱包上涂写后,搁到一边。

一阵纷乱之后,终于到了探视时间了。二个人打开大门走了出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夹着一个硬皮本子。看见管教的出来了,原本嘈杂的大门口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二个,眼神里充满着期待。那年纪大的鹰袅股的眼神扫视着人群,随手打开夹子,手里拿了支笔,直着嗓子一边叫着名字,一边在本子上打勾,每念到一个人的名字,人群中就有人大声答应“到”,或一个或二个,也有三、五同来的亲属,一起在他们面前排好队,并将手中的探视证交给那年轻些的。原本乱七八糟的人群,转眼间排成了一个整齐的队伍,等着管教带他们进门。名字念完后,就剩下阿芳一个人孤单的没有排进队。

年轻的带着队伍进门而去,年纪较大的站在排尾,盯着队伍中每个人的动静,阿芳一个人在门外站着,看着人就要走完了,又无人来理睬她,只得鼓起勇气走到那年长的面前说:“大叔,我想打听个人。麻烦您了。”

那人见是个年轻的女人,也就收起了那付横眉竖眼的嘴脸,和颜悦色的问:“你是谁的家属?有没有接到探视通知书?”

阿芳怯生生的说:“什么通知书呀?我没有通知书,我要找张胡军,不知他是不是在这里?”

“张胡军?哪个区室的?”

“我,我,我不知道。”

“哦,没探视证,就算知道,也不能进去!”

“他是刚来的不久的,让我进去看看吧?”阿芳苦苦哀求着。

那人想了想说:“哦,是刚来不久的平海县那个张胡军吗?”

阿芳哆嗦着说:“是的,就是平海的那个张胡军。”

“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我是他的老婆。”阿芳愣了一下回答道。

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阿芳,说道:“他现在不能见,你回去吧。”

阿芳听了,眼汪汪的说:“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吧。”

“他现在还没判刑,除了律师,谁也不能见的,你回去等通知书吧。”那人断然拒绝阿芳的要求,转身走了进去,随即“咣铛”一声关上了了大门。

孤独无助的阿芳强忍眼泪,望着紧闭的大门呆了半晌,除了哨兵凛然的目光,再也没一个人影,只得一个人蹒跚着往山下走,踽踽独行,心中无限苦处无处分说;回头看看哨兵的人影已模糊,腿一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坐在路边号啕大哭起来。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泪也干了,嗓子也哑了,却又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直吐得翻江倒海似的全身轻飘飘的,扶着路边的山石慢慢的站起来,眼前直冒金星;踉踉跄跄的沿着石阶往下走,脚步虚浮,一个趔趄,人就顺着山道滚了下去。

等山上探监的人下来,才发现阿芳浑身是血,昏死在路边。

冰凉的一弯残月,高高的挂在半空,无情的寒光穿过玻璃窗照在医院的病床上,阿芳在医院里醒来,得知自己不但摔断了胳膊还小产了后,心里本已不堪承受的阿芳真的有点绝望了,要不是女儿在旁边哭泣,真是去死了的心也有。

后来第一正式探视是和兄弟杨智勇一起去的,以后一、二个月去一次,只盼着他能早日回来,而张胡军却很能适应看守所的生活,居然还认了二个小兄弟,一个眼镜,一个瘦猴。这二人人都比较单薄瘦小,难免被人欺负。张胡军看不惯就认为兄弟,别人从此倒也不敢过分了。

互相熟识后,有一天张胡军终于忍不住问起眼镜,为了啥事才进来的?眼镜犹豫了片刻,才有点哽咽的断断续续说起了自己获罪的缘由。

眼镜来自农村,用城里人的眼光来看,家庭比较贫困。父母靠种田维持着一家的生计,还要供他上大学。所以眼镜在学校里比起同学显得很寒碜,同宿舍的六个人中,有的有手机,有的有电脑,至不济的也有台游戏机,就他什么也没有。至于游戏机、MP3、CD机什么的,五花八门,有些是眼镜从未见到过的新玩意儿。只有他穿最廉价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菜,周末也不敢与同学一起出去消费,就因为手头没有钱。

眼镜上的是所二级学院,读这样学校的人成绩一般都不好,多数是家里有钱的,胡乱的来这里混上几年拿个大学文凭;像眼镜这样在农村读书的人能考上大学也算是不错了。眼镜有点自卑,虽然羡慕同学的时尚,但自己条件所限,也不多想。大一就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大二时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一日,同一宿舍的小李上街时手机被偷走了,他的手机是摩托罗拉的,值好几千元钱呢,可见他似乎并不当回事,骂了二声娘后,马上让家里给寄钱来又买了一部,就像弄丢了个塑料玩具那样轻松。事也凑巧,一个星期后,眼镜在足球场边的草地上拣到一部半新的三星手机,早就想要部手机的眼镜贪心一起,想同学都那么有钱,肯定不在乎这破手机的。想想又怕被人认出,就上旧货市场给换了部旧的诺基亚。放在身边提心吊胆了好一阵,没听到半点动静,才慢慢的拿出来用。开始时还怕别人疑心,谁知根本没人把他有个手机当会事,还讥笑他用个破手机还当作宝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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