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民小时候,家里房子边上也有个菜园,里面种得最多的就是红薯。春天,大豆成熟收起后,江建民的母亲就重新翻整土地,把土耙成一垄一垄的,再买来红薯苗插入土中,浇上水盖上稻草,以后每天就浇些水,成活后再施上肥料,红薯藤就见天往上长,剪下长得长的枝条再扦插到其他空地上,整个菜园就全种上了红薯。
要问种那么多红薯干吗?现在年龄小的人确实是不懂了。在那个年代,红薯可是百姓的主食之一。那时农村田里种早、晚两季稻,晚稻米糯而粘,口感好,价格高;早稻米又称“尖米”,粘性、口感都差但胀性好,同样一碗米烧出来的饭要比晚稻米的要多,价格每斤在一元四分左右,比晚稻米要低二、三分钱。寻常百姓家通年只能吃点尖米,吃得起晚稻米的居民是不多的。江建民家里姐妹众多,父母虽都工作着有一定的收入,但也总是入不敷出。所以除了大寒天他父亲关照让大家晚上吃米饭外,平时只有中午能吃米饭,早、晚只能喝粥,就是这一日二顿粥。江建民母亲作为家庭主妇也总是发愁,众姐妹一日大于一日,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口也越来越重,配给的粮食总是不够,又没钱去买议价粮,所以一家人的温饱是他母亲最大的心事。
那时,家种的红薯就成了最主要的粮食补充来源了。江建民祖母在烧每顿饭时,总要蒸上一大盆红薯,让早已锇慌了的众姐妹先填填肚子。他母亲也总是变着法子,让吃腻了红薯的大家有点新鲜感:把红薯削了皮和饭一起煮成了红薯饭、把去皮红薯切块煮熟再加点糖精,那时糖是买不起的,只能用糖精代替,成了甜滋滋的红薯汤、把红薯切成丝加点盐和几点菜油就成了可口的油盐山薯当菜肴,再不,就把红薯切成条晒成红薯干或者煮熟后撒上芝麻做成红薯饼,种种花式,不一而足,总能把这粗粮做得尽可能好吃一点。
其实,对少儿时的江建民来说,吃生的红薯是最主要的零食,脆脆的、甜甜的,一口咬下去白白的乳汁星星点点的就冒出来;过了冬后水分少了点但糖度更高了。当然,最让人羡慕的就是烤红薯了,热乎乎外皮烤得又焦又黄,掰开之后滚烫喷香,那股甜甜的滋味让你不肯放手。要把红薯烤得好也得有点本事,选的个头要大小正好,太大了会不熟,太小了会全部烤焦;灶里留的余烬也需正好,光稻草灰或光柴禾灰都不好,也会不熟或过头。
烤红薯,那是江建民二哥的专利。每天早上起来后,他二哥会不失时机的在灶里煨上红薯,然后就把江建民从暧被窝中拖出来,要不,母亲回来会责备他的。兄弟俩匆忙吃口稀粥,就背上大竹筐,拿着锄头和镰刀,到学校操场或路边上削草皮,拿回家垫猪圈,猪榭也可买钱,这猪榭就是猪粪和填猪圈的稻草、草皮之类的东西,是作肥料用的。家里总是豢养着一头猪,当然不是现今人养的宠物,俗称“宝塔猪”,就是说要卖掉了它才有钱买新苗猪,每年过年的开销、上学的费用、人情客往的费用、向单位借的债全倚仗着它,若有可能,哥妹们还能做上一件新衣服,至于江建民,是当然轮不到的,谁让他上面还有二个哥哥呢,俗称:“老大新鲜老二旧,老三穿些破烂衣”。早上削草皮回来后,一股烤红薯的香味就已飘出来,但有时会被哥妹扒了去,如果他们起得早的话。但大多时是属于江建民的专利,二哥从不跟江建民争吃的。飘香的红薯,也是江建民能起得早、肯跟二哥去削草皮的动力,当然不去也是不行的。
家里养的那口猪,喂的主要是茶叶渣、红薯藤、菜叶和青草,江建民一天的任务就是再割一篮子青草。而二哥除了继续做家务,洗刷碗筷,生煤炉烧水,淘米洗菜做饭外,只要有空就出去割草。那时的青草可是珍贵之物,长在农田边上的野草,生产队里都有专人看管;家家户户都养着猪,也不能到人家的菜地里去割草。只能偷偷摸摸的去“偷”,也不知被人夺走了几次镰刀,踩扁了几个竹篮,挨了多少次的骂,被人告了多少次状。好在家里的菜园子还是可以的,全家浇水、浇肥不停的侍候着,红薯藤一长疯就可应付一阵子。收了红薯后,那坏的、碎的还有那红薯皮都成了猪的饲料,就连地里的红薯根、枯老的红薯藤也不轻易丢弃,要晒干后和干草一起轧成叫做“草糠”的粉,留着冬天喂猪。
虽说猪是杂食动物,但每天只吃些青草茶叶总不长膘,所以,一头猪总要喂上一年才勉强够“任务”,不到“任务”食品站是不收的。什么是“任务”呢?就是猪的重量和出肉率要达到标准。要达到“任务”的猪必须120斤以上,出肉率是凭食品站老师傅估的,尚可找人招呼、开后门,而份量却是实打实的,欠不得半两。猪跟人是一样的,吃得差,没营养,当然长不大,不像现在,喂三个月就可出栏了。所以卖猪时,先给猪改善伙食,稀饭喂的那猪肚子滚圆,还得请几个正劳力抬着猪拼命的往食品站赶,中途慢了那猪拉了几泡屎尿,怕就重量达不到“任务”了。
要说红薯真是全身是宝,人粮食不够,就用红薯填;人吃剩下的可作猪饲料。后来江建民到了县城读书,每次周六回家,祖母也总是早早地煮好一锅红薯,给他充饥解馋。下乡以后,江建民也分得了三分自留地,跟高云分得的地一样,也在新开河上,第一年也全都种上了红薯。那地是从新开河几米深的河底挖起来的,没有一点肥力,天一干,太阳一晒,这泥就象成粉末一样,很细的随风飞扬,老乡都叫它是“香灰泥”。但有一点好处,就是种出来的红薯外表光洁,含的水分少,蒸熟了又腻又甜,比其它任何田地里种出来的红薯都要好吃。只是施肥要勤,要不,就长不大。
冷风中,烤红薯的香味不住的飘来,江建民忍不住也买个尝尝。香味依然,但滋味却毫无,不知是烤的水平太差,还是这几年条件好了,吃多了鸡鸭鱼肉,胃口已经不在,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种感觉。现在的酒席上,流行了上粗粮,玉米、红薯都堂而皇之的摆上了高档酒店的餐桌,江建民想,当大家钟情于这些粗粮时,有谁还记得,那年,那月,那红薯曾就是我们的命!?
回到家,江建民见素英有点气呼呼的,就问出了什么事?素英把遇见杨莉莉的事一说,江建民反面笑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更何况鲁迅老先生早就告诫过:有的人‘人一阔,脸就变’,指的就是这种人。”
素英说:“还不怨你?是你上次说的,要想与高云拉拉关系把厂办起来,还让我有机会跟杨莉莉说说,让她在高云面前帮说几句,把他们单位里的车子定点过来维修?”
江建民满不在乎的说:“我也是说说而已,开修理厂八字还没一撇呢。开厂靠的是技术、服务和收费,有关系当然好,但我们也不全指望着那。这些年来,我们修摩托车还不是全凭着自己的信誉?”
素英听了,气渐渐消了:“说得轻巧,吃根灯草。哼,要不是拍面碰到,我还懒得理她呢。”
江建民接口说道:“不错,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过得满逍遥自由的,心里踏实,何必生这份闲气。至于开汽修厂的事,有机会我去找一下高云,权在他手里,跟杨莉莉也没啥多说的,能帮最好,不能帮本来也不全靠他们。
再说高云这边仕途上正顺风满帆着,有人高兴,自然也就有人不高兴。高云在平海风风光光的着,哪知背后算计着他的人也多。有熟悉的同行,也有素不相识的人。那些中不了标的、捞不到工地甚至于被逐出建筑圈、建材圈、绿化圈的,无不如冬眠的毒蛇,窥测着方向,等待着时机,利益攸关下一有风吹草动,看热闹的、起哄的、无事生非的、趁火打劫的大有人在。高云现在是树大招风,各种举报接二连三,不过都是匿名的,主要是举报高云、郦玉林、杨智勇、陈亚东等,尤其陈亚东最为可疑,一个上海人居然抢了本地的工程。看到信的人读过笑了,现在是市场经济,承接个工地难道还分本地外地?真是思想保守的紧。又没提供真凭实据,都是些捕风捉影的“听说”。举报的人还以为旧社会?将这些人叫进去,老虎橙、辣椒水一上就会全交待?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真是笑话。但举报的多了,也不得不调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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