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新 起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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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厦开了工,基础刚浇筑好,大厦又有可能要放弃了,在办公室里听到司机阿波透露来的信息,陈玉燕有点不相信,南城号称是改革开放的小窗口,很多的经济信息,技术、人才来自于世界各地,这里先进的管理模式、经济活力、经济速度都在全国名列前茅,把这么一个窗口关闭了,本来就处于内陆的省份那不是更封闭?但阿波说的话她也不能怀疑,阿波跟着领导常回省里,信息失误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看这还在干着呐。”望着窗外机器轰隆隆做响的施工工地,陈玉燕回头看了一眼坐着的阿波。

“这是真的,另外咱们詹总怕也要调走了。”坐在对面的阿波欠身向前略压低了一下声音说道。

“调哪里去?”陈玉燕边翻着页抬眼问道。

“你不知道吗?詹总参加省里的厅级干部竞聘。”阿波有点惊讶地问。

“知道呀,我还是他参加竞聘的积极推动者。”陈玉燕笑着说。

“詹总这回考的不错,面试阶段好象更好。”阿波靠回到椅背上,然后吸足了一口烟。

“詹总回来后我问过,他可是说的很含乎哟。”陈玉燕停住了笔,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看他这两天的情绪的确是心情不错。”

“我在省里听到的消息是参加竞聘的人中,只有咱们詹总是在省外办事处的,其他的人都是省厅里的,这点对詹总不利。”

“这回是公开竞聘,我觉得玩虚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如果真的是公平选拔的话,我觉得詹总考上的机会还是蛮大的。”陈玉燕低头看了一眼帐页,然后又看着阿波道。

“是啊,所以我分析加上小道消息,如果詹总真的考过了,很快也就要调走了。”阿波吐出口里的烟。

陈玉燕挥手扇去飘到眼前的烟雾,嗔怪道:“你能不能不抽烟?”

“不能。”阿波坚定地一口回绝道,然后咧嘴笑了。

“搞了半天是你自己猜的要调走?”陈玉燕还在不断地挥着手扇烟。

“我分析的。”他有神秘地看她说。

“那大厦不建是真的?”她停下手里的翻页。

“听说要接手的是香港人。”阿波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那我们去哪儿?”这消息真的让陈玉燕感到吃惊了。

“省建投有这个意向,不想在南城继续投资了,最有可能是把这块地皮连建的这些都卖了。”阿波认真地说。

“地卖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陈玉燕不无担心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波耸了耸肩。

“刚没上几天班,又要变了。”陈玉燕似无奈地靠在椅背上。

对于阿波说的詹总调动一事,陈玉燕并不觉得太吃惊,当詹总决定参加竞聘时起,她就猜到了如果詹总竞聘成功,肯定是会调离的,但对于大厦不建的消息她还是觉得有些费猜测,等阿波告辞走了之后,她也无心办公了,她把桌的东西收拾好,挎上挎包锁上门去找陈玉菩。

“我去找了好些个工作,难啊!”陈玉燕一进门,就看见陈玉菩一脸疲惫的模样坐在桌子对面,一见到她,他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你这是刚回来?”陈玉燕从肩上取下挎包,坐在了他的对面,问道。

“跑了一天,一个工作也没找到,没人要啊,破经济师,一点用处也没有。”陈玉菩牢骚满腹道。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这么难,我和叶孝良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呀,至少我们还找到了工作。”陈玉燕也发愁地看他,又道:“还是你的专业不好,或是你的学习不好,啥都不精。”陈玉燕似开玩笑般地奚落他。

陈玉菩翻眼白了她一眼,说:“得了吧,我在我们科里或是处里在我们这一般年龄大小的人当中,这个中级证书我还是最先拿到的,谁知这里用不上啊!”

陈玉燕呵呵地笑起来,呶嘴向前做了一下怪脸,说:“那你为啥找不到工作?”

陈玉菩一下又蔫了,怏怏地说道:“天要灭楚,项羽如何能活?”

“呵呵呵呵,大概是该你受磨难,你知道吗?我们大厦也有可能不建了。”陈玉燕笑完了,再说大厦时也没了笑脸。

“怎么回事?”陈玉菩看着她的脸问。

“听阿波讲的,省建投不想建了,想把地皮卖掉。”

“那要是卖了,你不又要失业了?”陈玉菩说着,愁容布满在脸上,怎么难事都在这一段时间发生。

“真卖了就失业了,我还好,财务哪里都有人要,我发愁的是你怎么办?”陈玉燕叹声气,她也真没招了。

“我你先不用管,明天我准备去年年好招商处去谈一下,看能不能让咱们提前撤,这成天卖不出画,可是耗不起呀。”他转换话题对陈玉燕道。

“可以,就怕人家不让你撤。”

“说些好话吧,总之,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陈玉菩无奈地说道。

“那就试试吧。”陈玉燕同意。

“你在拿回来的那些资料中再找一找看有没有可以操作的项目。”陈玉菩说。

“我都翻过好几遍了,感觉还是差一点,咱们要找就找一个坐地收钱的项目,就象郭瑞林投资的医院CT机,就象印钞机,要找就找这样的项目。”陈玉燕想到郭瑞林投资医院CT机就心热。

“咱们要有钱就去搞个激光雕刻机,听大远公司的那个人讲,那个挣钱,可惜实在是太贵了,要四十万呐。”旁边的陈玉菩发着感叹。

“既然没有什么好项目,明天就找它看看,先不管钱的事。”陈玉燕听了兴致来了。

年年好的撤柜商谈未能成功,人家不同意,坚持要他们按合同办事,也就是说他们的租金和押金是怎么都不可能拿回来了,他们要在年年好至少呆够三个月才能脱身。

陈玉菩很沮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钱如流水般地哗哗流走,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手机响了,是陈玉燕打来的,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让他赶紧到她那里去一趟。

当陈玉菩赶到陈玉燕的办公室,陈玉燕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他,“你看看,是不是和你说的东西一样?”

陈玉菩接过一看,是一份硬壳的宣传包,里面是好几个单页的宣传页,从图上看的确是和他在大远公司见过的一样。

“嗯,是差不多。”他确定。

“这是恒光公司的产品,今天我在网上找到的,我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一下,他们来了一个业务员,送来了一份资料,这台机器你猜要多少钱?”

“四十万?”

“不用,二十四万。”她很高兴。

“我想咱俩什么时候去他们公司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玉燕说。

“他们公司远吗?”陈玉菩问她。

“不远,就在咱们的后边。”

“那咱们下午就去看看,这应该算是高科技的东西吧?”陈玉菩揣测着。

“应该算是。”

“不过,二十四万咱们也拿不出啊,哪有那么多的钱啊。”他依旧因为没有钱感叹。

“先去看看,以后的事再说。”陈玉燕的热情空前高涨。

陈玉菩和陈玉燕来到恒光公司,公司看上去实力很大,销售部门就占了一层楼,和陈玉燕联系的葛川引领着他们参观各型雕刻机,一名操作人员将一幅图片输入电脑,一会的功夫,就在金属板上雕刻出图案来,这让他们俩很惊奇,操作人员又将一张明星关之琳的照片输入电脑,不一会儿,关之琳的照片就被雕刻在了金属片上了,陈玉菩拿起来看了看颇为叹服,他顺手递给陈玉燕,陈玉燕也没有见过能雕刻在金属片上的照片,见这雕刻机竟有如此本领,心下已认可了七八分。

“小葛,这机子还能便宜吗?”陈玉燕问葛川。

“如果要应当还能。”葛川看着她点头。

“这样吧,你和你们领导再说说,我们也回去考虑一下,另外,我还想问一下,这种设备都应用在什么领域?加工一件是多少钱?”陈玉燕不懂,所以问葛川。

“手机按键、标牌、产品标识等等吧,这里有展品你们可以看一看。”葛川说着领他俩来到展品柜前。

展品柜里各种各样的金属件五花八门,在上面都是用激光雕刻机雕出的产品标识,很直观,让人一看就明白了。

“这一件大概是四、五毛钱吧。”葛川告诉他们。

“设备怎么操作?有培训吗?”陈玉菩问葛川。

“我们专门有培训部,你们买机子就可以来培训,完全是免费的。”

“学多长时间?”

“看个人的时间了,长的一个月,短的三五天都有,主要学习两种软件。”葛川道。

他们坐回沙发上,葛川给他们端来两杯水,也坐在了对面。

“葛先生,你好。”刚进门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和葛川打招呼。

“你好,肖先生。”葛川打完招呼又问:“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不是来和你再商量能不能以租借的方式合作呢?”那个肖先生也坐在了旁边。

“公司没有这个先例,我给你问一下吧。”葛川向陈玉菩他们示意了一下就走了,大约十分钟后,葛川回来了,“肖先生,我问了,不行。”

那个肖先生显出很失望。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肖先生,这两位是陈先生和陈小姐。”葛川为双方做介绍。

“他们准备买机器,如果愿意,你们可以和他们合作嘛。”葛川对肖先生建议。

“肖先生是做什么生意?”陈玉燕问肖先生。

“我们是做手机的,如果你们买机,咱们可以合作,我的按键可以交给你们加工。”肖先生回答。

陈玉菩和陈玉燕大喜,心想机器还没有买就找来了客户,这条路好象是对的。

“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下周给你消息。”陈玉燕对葛川说

“肖先生,你把你的联系电话给我一个,我的机器如果买了,我好给你电话。”陈玉燕对肖先生说。

肖先生在陈玉燕递过来的白纸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

回来的路上,陈玉菩问陈玉燕对机器的印象,陈玉燕显得比较兴奋,她反问他对设备的认识,陈玉菩认为机器虽好,但价格实在是太贵了,“你知道,这种价格我们根本就买不起的。”

“只要你不反对,到时再问一下小树,他如果能同意,咱们就想想办法。如果这个项目好,就不要放过。”陈玉燕认准了。

“哪来的钱买哟?这是最关键的。”陈玉菩担心还是钱的问题。

“想办法喽。”

陈玉燕给陈玉树打电话,告诉他这边选的项目,陈玉树一听,感觉这种设备似曾见到过,在放下电话后,他从南城带回的资料中果真找到了同类机器,从介绍中他感觉可以做为下一步公司业务的发展方向,他回了一个电话给陈玉燕,同意他们的选项。

既然三人都同意,陈玉燕着手安排谈判事宜,而陈玉菩还是想方设法能让年年好同意撤柜。

从年年好回来,天已经完全黑了,陈玉菩洗漱完毕,身躺在床上和何明通话。

“还行,你怎么样啊?”那一头的何明声音听上去象是刚睡醒。

“你的声音怎么是这样,是睡了吗?”陈玉菩问她。

“是,让你的电话给吵醒,半夜三更让人怪紧张的。”何明有点埋怨他,自从那次她哥出事,半夜接到她的嫂子电话以后,她和陈玉菩几乎落下了同样的毛病就是怕半夜来电话。

“是,怪我,我以后早点,我想你了。”他在电话里亲热地说。

“那有什么用?山高路远的,想抱你一下都抱不着。”她已完全醒来,对着电话有点撒娇起来。

“唉,这边还没有整利索,到时就好了。”他有些无奈地说。

“别给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何明心里难受,刚有的一点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听到何明的回答,陈玉菩的心里突然失落起来,自己最亲的人对自己的事已经不怎么关心了,他的情绪也一下子降到了低点,他噎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喂……喂……”电话的那一头何明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连喂了好几声。

“哦,我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其它的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保重身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陈玉菩说。

“有事?有事你能办吗?家你不管了,儿子下学期就要中考了,你能管吗?”何明说起来竟有些生气了。

沉默良久,陈玉菩才说话:“对不起,让你受累,这边并不顺利,等我们搞好了,到时把你们接来。”

“算了吧,还是你自己保重吧,行了,我不想说了,我想睡了。”何明不愿再说了。

“那好,祝你晚安。”陈玉菩放下电话,心情却是坏透了,本来是想夫妻联络一下感情,没有想到还不如不打这个电话,他扔下手机,眼望着天花板,却不知该做什么?隔壁房间的卢一平早已睡了,客厅里的电视他也不敢开,只好关上灯,在黑暗里瞪着眼睛想心事,其实说黑暗也不准确,由于楼房之间的距离太近,对面屋里的灯光照的这边也是明晃晃的。迷迷糊糊地到了夜里二点多,就在他好不容易刚刚入睡,隔壁潮汕女人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就象是次声波,刺耳难听,不知道女人说了什么,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扯起了嗓子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而且是有意识地尖叫,本来陈玉菩就心烦,对面这一阵子的嚎叫让他忍无可忍,他猛地拉开窗子,冲着对面大喊:“半夜三更吵什么吵?大人也管一管,天天搞的跟屠宰场一样,让别人还休息不休息?”

他的一声吼,对面立刻没有了哭叫,也没有任何的反响,过了好半天,那个大一点了孩子才又发出声音,只是比刚才要小声了很多。

谈判进行了一个星期,这期间,陈玉菩就提前到恒光公司开始了培训,最终谈到了先付首期十一万五千元,剩下的分两次付清,能用一半的价格先把机器拉回来,这样有了工作起码可以干活了,陈玉菩愁的不得了,首期的11.5万元又上那去找呢?下了班,陈玉燕又来到公司,他俩在一起商量怎样凑到这11.5万元,陈玉菩算了一下自己在股市里剩下的股票,按当时的市值一算,刚刚五万,他的心里难受,入市时的八万就剩下了这一点,这是自己的买断钱啊,中国的股市成了他的伤心之地,他对陈玉燕说:“我把股票卖了,可以有五万,不过,这也差的太远了。”

“我的股票也卖了,再加上我的买断钱,这样咱们可以凑够。”陈玉燕也把自己能出的钱算了一下后对陈玉菩说。

“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这个项目上,万一它不行,我们可是一点退路也没有了。”陈玉菩不无担心地说道。

“哥,干吧,就是现在咱们也没有退路了。”

“那……”他没有说下去,他的内心仍犹豫不决。

“还犹豫什么呢?”陈玉燕给他打气。

“那好吧,明天我就全卖了,到时我把钱直接打到公司账户上去,明天你就可以签合同了。”陈玉菩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陈玉燕和葛川签订了正式合同,按照合同约定,只要把支票一交到恒光公司,恒光公司就开始安装调试机器,这样机器的事终于落实完成,就剩下支票到位了。

不知道客户好不好找,在机器还没有安装,陈玉菩就开始找客户了,他专门写了一页广告,用在与从电话号码本上查到的公司电话进行联系、发传真,出乎他的意外,真有回音,先后有两个电话打进来询问雕刻的事情,对于雕刻,陈玉菩也还没有完全搞清,他按照在恒光公司培训时看到的理解进行解答,他也不知道回答的对不对,但是他的内心却是乐融融的,传真没发多久就有两个电话打进来,这是个好兆头,他又给肖先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23号买机器,到时和他联系。

年年好终于同意他们撤柜了,只是剩下的押金不退,陈玉菩和陈玉燕商量后,决定还是撤离,多摆几天并不能解决画卖不出去的问题,于是在20号一早,他们撤柜了,当搬画汽车发动的那一刻,陈玉菩心酸的落泪,摆了近三个月的画廊竟然没有卖出一幅画,在这个伤心之地他们损失了远远不止是金钱和时间,他们也学会了拒绝,拒绝那些大额的、超乎寻常的货单诱惑,而且这次的失败,在陈玉菩的心里也微微起了某种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