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突然裂出万丈豁口，赤黑色的雨柱如天河倒倾，砸在人间界的废墟上溅起丈高水花。地脉深处的岩浆顺着蛛网般的裂缝喷涌而出，金红色的洪流裹着焦黑的碎石，将挣扎求生的人们一次次掀翻——有人抓住断裂的钢筋刚爬出火坑，脚下的混凝土便骤然崩碎，只留下一声短促的惨叫坠入翻滚的地火；有母亲将孩子顶在肩头涉水前行，却被从天而降的冰棱贯穿胸膛，温热的血混着雨水在孩子脸上流淌，那双懵懂的眼睛里还映着猩红的天幕。
冰皇踏在滚烫的岩浆之上，玄色长袍在热浪中纹丝不动。他低头瞥了眼脚下挣扎的蝼蚁，唇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人类啊，总以为筑几座高楼便算征服天地。这颗星球的灵脉本是吾沉睡时的呼吸所化，你们占了先机又如何？”他抬手接住块坠落的陨石，五指轻捏便将其碾成齑粉，“自私、贪婪、内斗不休……这般拙劣的生灵，也配站在食物链顶端？”
海面突然炸开两丈高的水花，罗喉与冥河踏着浪头跃出。前者六臂上的骨刃还滴着海水，后者黑袍下摆缠着几条苍白的水蛇，两人落地时单膝跪地，额角冷汗混着咸涩的海水滑落：“圣皇陛下，佛界便在西方极乐境——”
冰皇斜睨他们一眼，眸中寒光让空气都结了层薄冰：“你们那点心思，以为吾看不破？”他指尖弹出两缕黑气，精准地缠住两人欲言又止的嘴唇，“想借吾之手报释迦牟尼的仇？也好，左右这佛界碍眼久了。”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道冰蓝色流光，瞬间消失在海天交界处。
罗喉与冥河面面相觑，扯掉唇边的黑气时，只听见对方喉咙里卡着的呼喊。等他们腾云追去时，天边只余下道渐淡的冰痕，两人望着空荡荡的西方，忍不住同步跺脚：“陛下等等我们啊！”
西方极乐境此刻正被万道金光笼罩。接引佛陀坐在九品莲台上，念珠突然绷断，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在掌心炸裂成血珠。他猛地睁眼，眉心的白毫放出丈长佛光：“不好！魔头至矣！”
话音未落，莲台旁的虚空便裂开道冰缝。冰皇负手而出，玄袍扫过之处，连佛光都凝结成了冰晶。他瞥了眼满殿肃立的罗汉，径直走向接引佛陀对面的碧玉凳，坐下时还抖了抖袍角的冰碴，仿佛只是来赴场寻常茶会。
“泼魔敢尔！”接引佛陀猛地拍案，莲台瞬间升起三丈，周身金光凝成十八尊护法金刚，“此乃西方净土，岂容你这等凶顽放肆！”
冰皇看他面黄肌瘦，袈裟上打满补丁，懒得与他废话，只抬了抬下巴。这时殿外传来破风之声，罗喉踩着风火轮撞碎殿门，六臂骨刃直指莲台；冥河化作道黑雾缠上梁柱，黑袍下钻出无数只啃食佛光的鬼手。
四目相对的刹那，接引佛陀眼中的悲悯骤然化作厉色。他认出罗喉手腕上那串骷髅念珠——每颗头骨都刻着佛号，正是当年被阿修罗族屠戮的迦叶寺僧侣；又见冥河指尖滴落的黑水，落在金砖上便蚀出个冒着白烟的深坑，那是用三千比丘的心头血炼制的“污佛散”。
“好，好得很！”接引佛陀的声音在大殿里滚雷般炸响，“怪不得释迦牟尼佛会被你等暗害，连阿弥陀佛的莲池都被你们投了尸毒！罗喉，你六臂上的骨刃，怕是用我佛界护法神的脊梁骨磨的吧？”
罗喉六臂齐抬，骨刃在掌心转出六道寒光：“接引老秃驴少装腔作势！当年你们佛界联合冥界，将我阿修罗百万族民压在无间地狱，用他们的魂魄炼‘渡厄灯’时，怎么不说慈悲？”他猛地将骨刃插入地面，殿砖下顿时传来无数冤魂的嘶吼，“释迦牟尼被吾困在十八层冰狱，每日听万鬼哭嚎，不过是偿还你们佛界欠下的血债！”
冥河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百种鬼哭：“老佛可知，你座下的大势至菩萨，此刻正被吾炼在‘化佛鼎’里？他那身金光，够我养九十九万血煞鬼兵了！”
“孽障！”接引佛陀气得浑身发抖，胸前的卍字印记突然炸开，整座极乐殿的金砖都浮到空中，化作无数尊迷你佛像。他指尖掐诀时，殿外传来万千僧侣的诵经声，《金刚经》的经文化作金色蝌蚪，顺着门窗缝隙涌进来，在半空织成张密不透风的法网。
罗喉与冥河同时怒吼，骨刃与鬼手齐出，与金色法网碰撞时，爆出的气浪掀翻了殿顶的琉璃瓦。冰皇却依旧安坐凳上，看着那些经文在他面前自动冻结——有只金色蝌蚪撞在他袍角，瞬间化作冰雕坠落，摔在地上碎成千万片。
“佛界的小把戏，还是这般无趣。”冰皇打了个哈欠，突然抬手按向地面。整座极乐境剧烈摇晃起来，殿外的灵山开始崩裂，那些正在诵经的僧侣突然捂住心口，嘴角涌出黑血。离得近的比丘更是七窍流血，眼珠瞪得滚圆，仿佛有把无形的冰锥从眉心刺入，将他们虔诚的佛心冻成了冰块。
接引佛陀看着莲台下不断倒下的弟子，终于慌了神。他掐动的法诀开始颤抖，那些金色蝌蚪经文突然调转方向，竟反噬向诵经者——有老和尚被自己念了一辈子的经文割破喉咙，有沙弥抱着佛经在火里打滚，火焰中飘出的灰烬都带着“卍”字印记。
“这……这是‘逆佛咒’！”接引佛陀指着冰皇，声音里第一次染上恐惧，“你竟能逆转佛法？！”
冰皇缓缓起身，玄袍上的冰纹开始流转：“吾沉睡时，这天地间还没有佛。你们所谓的佛法，不过是偷了吾散逸的一缕寒气，妄自编纂的救世谎言罢了。”他一步步走向莲台，每踏一步，便有一片佛光化作冰屑，“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极乐’。”
罗喉与冥河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他们知道，这位沉睡了十万年的圣皇一旦认真，这西方极乐境，怕是要变作真正的寒冰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