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苏默刚刚将最后一笔落下,匿名信已成,墨迹未干。
他将信纸小心折叠,正欲藏好,眉心却猛地一跳,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自窗外渗透进来,如毒蛇吐信,阴冷而黏腻。
来了!
苏默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吹熄了油灯,将匿名信塞入怀中,而后返身上床,调整呼吸,状若熟睡。
屋内静得能听到他自己“平稳”的心跳声,窗外那丝波动却越来越清晰,仿佛死神的脚步在黑夜中悄然临近。
子时三刻,夜最深沉之时。
一道瘦削的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动作轻盈得像一片落叶,落地未发出一丝声响。
月光透过云隙,隐约照亮他手中一柄短匕,匕首在暗夜中泛着幽蓝的寒芒,显然淬了剧毒。
黑影没有丝毫犹豫,几个起落便已欺近床榻,对着苏默咽喉的要害,手中匕首化作一道致命的寒星,疾刺而下!
势要一击毙命!
就在匕首距离苏默喉咙不足半寸,那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他血液的刹那——
苏默猛然睁眼!
那一瞬间,他的双瞳深处,仿佛有两点细微不可察的幽光骤然亮起又瞬间熄灭!
生死眼!
对方出手的轨迹,匕首的落点,乃至三息之后自己颈血喷溅、黑衣人狞笑离去的死亡景象,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头痛如钢针攒刺,几乎让他昏厥,但苏默强忍着这股反噬,身体已在看到未来景象的瞬间做出了反应!
“哼!”
一声闷哼,苏默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床内侧极限翻滚,那夺命的匕首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与此同时,他手腕一抖,早已在床头暗扣的机关绳索被猛然扯动!
“轰隆!哗啦啦——”
屋顶之上,数个沉甸甸的麻袋应声而落,如同天降巨石,携着千钧之力,朝着黑影之前站立和预判的闪避位置砸去!
那黑影刺客显然也非庸手,一击落空便已知不妙,脚尖点地,身形如狸猫般向后疾退。
但他快,苏默的陷阱更快,更刁钻!
“砰!砰砰!”
数个沙袋几乎是擦着他的身子落下,激起的烟尘呛得他一阵咳嗽,其中一个沙袋更是重重砸在他撤退路径上的一块凸起的地板,巨大的震荡力让他脚下一个踉跄,体内气血一阵剧烈翻腾,险些喷出血来。
好机会!
苏默翻身下床,毫不停歇,顺手从床底抽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儿臂粗细的硬木棍,眼中寒芒一闪,借着沙袋坠落的掩护,一个饿虎扑食,手中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向那黑影刺客尚未站稳的左腿膝关节!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呃啊!”黑影刺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单膝跪倒在地,手中的匕首也因剧痛而脱手,“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苏默得势不饶人,欺身而上,一脚踩住对方握匕首的手,另一只手疾如闪电,一把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黑布面罩!
月光下,一张因痛苦和惊怒而扭曲的脸庞显露出来——赫然是丹堂周浩长老的心腹大弟子,李岩!
“是你!”苏默
李岩左腿剧痛钻心,额头冷汗涔涔,他死死盯着苏默,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怨毒:“苏默!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要来?你怎会设下这等陷阱?!”
苏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俯视着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李师兄,你们昨夜在周长老密室中商议的好事,可曾注意到墙角阴影里,有一只小小的蜘蛛正在结网?”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前几日打扫房间,不小心将一些草木灰撒在了那附近,今早去看,蛛网上,地上,可有不少清晰的脚印呢,其中一个,就和李师兄你这双特制的快靴印记,一模一样啊。”
李岩闻言,脸色煞白,如遭雷击!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和师父周浩自以为隐秘的谈话和行踪,竟会被一只蜘蛛和一些草木灰给出卖!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李岩色厉内荏地嘶吼,试图挣扎,却被苏默死死压制。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赵铁柱憨厚的呼喊:“苏默兄弟!出什么事了?”
“砰!”房门被撞开,赵铁柱魁梧的身影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苏默压制着李岩,以及满地的狼藉,当即怒喝一声:“好贼子!敢来偷袭!”说着便要上前帮忙。
苏默心中一紧,暗道不好,周浩既然派了李岩,焉能没有后手?
他急忙喊道:“铁柱小心门外!”
话音未落,一道更加阴狠毒辣的黑影已从敞开的门外阴影中暴起,手中短刃闪烁着墨绿色的诡异光芒,直刺赵铁柱后心要害!
这潜伏者竟一直隐匿在旁,等待时机!
赵铁柱闻声反应已是极快,猛然侧身,但那短刃依旧划破了他的手臂,带起一串血珠!
一股麻痹感迅速从伤口蔓延开来。
“有毒!”赵铁柱又惊又怒。
千钧一发之际!
“哼!宵小鼠辈,敢在青木宗放肆!”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冷哼声陡然从院外传来。
话音未落,数道银光撕裂夜幕,快如闪电,“咻咻咻”几声轻响,那偷袭赵铁柱的黑衣人身形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保持着前刺的姿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上赫然插着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周身要穴。
一位身着朴素青衣,头发花白的老妪缓步从院外走了进来,正是平日里在药园洒扫,不显山不露水的青衣婆婆。
此刻她眼神锐利如鹰,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和。
苏默心中一凛,这位青衣婆婆,果然深藏不露!
青衣婆婆看了一眼地上被银针制住的刺客,又扫了一眼被苏默踩在脚下的李岩,目光落在苏默身上,沉声道:“小子,反应不慢。别愣着了,此二人欲行凶杀人,证据确凿,立刻押送执法堂,莫要耽搁!”
苏默心中感激,连忙点头:“多谢婆婆援手!晚辈这就去!”他知道,青衣婆婆的出现,不仅救了赵铁柱,也无形中为他接下来的行动增添了分量。
只是,周浩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派人暗杀,看来是真的被逼急了,或者说,他背后依仗的力量,让他有恃无恐!
苏默的心情越发沉重。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苏默在赵铁柱和几位闻讯赶来的外门弟子的帮助下,将口鼻被堵住、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李岩,以及那名被银针制住的刺客,一同押解到了青木宗执法堂。
此刻,执法堂内除了几名值守弟子,长老们大多尚未起身。
苏默心知肚明,若等长老们按部就班升堂,周浩那边定会收到消息,届时不知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他当机立断,在执法堂前院,对着紧闭的议事大殿,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外门弟子苏默,有紧急要事禀告!丹堂周浩长老座下弟子李岩,深夜潜入弟子房舍,意图行凶!人赃并获!恳请执法堂长老为弟子做主!”
这一声呼喊,灌注了苏默的内力,声音远远传递开去,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很快,执法堂内便传来了骚动。
值守执事匆匆赶来,看到被五花大绑的李岩和另一个刺客,以及苏默手中的赤焰莲样本和他呈上的密室地形图,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不多时,几位宿在执法堂的长老便被惊动,披衣而出。
当他们听完苏默简明扼要的陈述,以及看到那些初步的物证后,皆是大为震惊,面露怒容。
就在这时,丹堂长老周浩也闻讯匆匆赶来,他一见阶下跪着的李岩和另一个黑衣人,以及苏默手中之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一派胡言!”周浩不等长老问话,便厉声喝道,“苏默,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恶意攀诬!李岩乃我得意弟子,怎会做出此等事情?定是你怀恨在心,设局陷害!”
“肃静!”为首的执法长老,一位面容刚正不阿的老者,目光如电,猛地一拍惊堂木,声若洪钟,“周浩!事情尚未查明,你嚷什么?先将此二人押入水牢,执法队弟子听令,即刻持此地形图,前往丹堂周浩长老的修炼室,仔细搜查那间所谓的密室!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长老!不可!我……”周浩脸色剧变,还想强辩。
“带走!”执法长老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语气斩钉截铁。
执法队的弟子效率极高,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带着几名丹堂弟子,抬着数个封存好的箱子返回,神色皆是凝重无比。
当那些箱子在执法堂大殿内被一一打开,大量禁用的魔修丹药、炼制材料,以及一封尚未寄出,但内容触目惊心,署名赫然便是“周浩”二字的密信,暴露在众人眼前时,整个执法堂内一片死寂!
周浩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口中兀自喃喃:“不……这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是陷害!一定是苏默这个小畜生陷害我!”
然而,铁证如山,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辩解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苏默立于堂外廊下,迎着晨曦微冷的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今日之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丹堂的水很深,周浩背后牵扯的势力,绝不会就此罢休,真正的风暴,恐怕还未真正到来。
执法堂内,周浩终于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双目赤红,死死锁定在堂外的苏默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杀意。
苏默却只是淡然一笑,迎着他噬人的目光,嘴唇微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语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苏默只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猛然袭来,昨夜激斗与强行催动生死眼带来的反噬,此刻终于如潮水般涌上。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腥甜与脑海中的针刺剧痛,挺直了脊梁,目光依旧锐利如初,迎向那愈发浓烈的杀机。
这点代价,他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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