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残叶，在清源剑宗外门的僻静小院中呜咽。
苏默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感觉四肢百骸像是要散架一般。
昨夜与那黑衣杀手的激斗，看似干净利落，实则消耗了他积攒不易的全部灵力。
更要命的是，为了洞察那致命毒药的细微痕迹，他接连催动生死眼，此刻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攒刺，眼前阵阵发黑。
“苏默哥，你脸色太差了！先歇歇吧，执法堂那边我去打听！”赵铁柱魁梧的身躯此刻充满了担忧，他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默，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苏默摆了摆手，声音沙哑：“不行……毒杀案牵扯太大，我必须……亲自去看看。”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安，那幕后黑手既然能精准地在膳食中下毒，必然在宗门内有不小的势力。
执法堂的调查，若无他这双“眼”相助，恐怕会走许多弯路。
然而，执念终究抵不过身体的极限。
话音未落，苏默只觉得眼前一黑，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噬，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苏默哥！苏默哥！”赵铁柱的惊呼声成了他昏迷前听到的最后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淡雅的药香钻入鼻孔，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水中，缓缓苏醒。
苏默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雅致的丹房。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药草清香，四周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炼丹器具，墙边的格子上则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玉瓶。
“醒啦？”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默转过头，只见一名身着粉色罗裙的少女正坐在他的床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肌肤胜雪，明眸皓齿，一双灵动的眼眸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此刻，她白皙纤细的玉指正搭在他的手腕上，似乎在为他把脉。
见他看来，少女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弧度，笑盈盈道：“哎呀，这小杂役还挺结实，脉象虽然虚弱，但底子还不错嘛。”
苏默脑子还有些发懵，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少女轻轻按住：“别动，你现在身体虚得很。”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沙哑地问道：“你是谁？我……我在哪里？”
少女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吐气如兰：“我叫楚嫣然，是这清源剑宗的郡主，顺便嘛……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指了指门外，“是你的那个大块头朋友，叫赵铁柱是吧？他都快急哭了，满宗门地找人救你，最后求到我这里来了。”
苏默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对赵铁柱的感激和对眼前少女的谢意交织在一起。
他挣扎着想要道谢，却被楚嫣然打断。
“行了行了，别客套了。”楚嫣然收回手，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通体淡紫、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丹药，不由分说地塞进苏默口中，“张嘴，这是‘凝神紫魄丹’，对你这种精神力枯竭的状况最有效。”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的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尤其是眉心祖窍，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撕裂的痛楚竟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
紧接着，楚嫣然又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一些碧绿色的药液，轻柔地涂抹在他的额头和太阳穴上。
药液冰凉舒爽，丝丝缕缕地渗透进去，让他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苏默感觉精神恢复了不少，至少那种天旋地转、随时都会再次昏厥的感觉消失了。
他惊讶地看着楚嫣然，这位郡主的炼丹之术，简直匪夷所思！
“凝神紫魄丹”他略有耳闻，乃是三品丹药中的极品，寻常内门弟子都难以得到，更别提她涂抹的药液，效果也是立竿见见影。
“你……你不是外门弟子吗？”苏默忍不住问道，据他所知，外门弟子中可没有这等丹道奇才，更不可能随手拿出这等级别的丹药。
楚嫣然闻言，得意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哼，谁说我是外门弟子了？本郡主可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不过嘛，”她话锋一转，俏皮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这丹药和药液，确实不是师父给我的。我可是偷偷看了师父藏书阁里好几本孤本丹经，自己琢磨出来的哦。”
说着，她像是献宝一样，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略显古旧的《玄阳丹经》，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又迅速收了回去，做了个“嘘”的手势，那模样煞是可爱。
苏默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对这位郡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不仅身份尊贵，天赋异禀，还有着如此古灵精怪的一面。
两人随意闲聊起来，楚嫣然对苏默是如何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十分好奇。
当她得知苏默竟是凭借一双能看破生死迷雾的“生死眼”，识破了膳堂的惊天毒案，并协助执法堂揪出了隐藏的内奸时，那双漂亮的杏眼瞬间瞪得溜圆，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生死眼？天哪！苏默，你太厉害了！简直……简直就是我的偶像！”楚嫣然激动地抓住苏默的手臂，兴奋地摇晃着，“难怪你精神力会枯竭，那种窥破天机的能力，肯定消耗巨大！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那生死眼是什么样子的？”
苏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却也被她那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的模样所感染，心中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生死眼发动时的感受，以及如何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
楚嫣然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苏默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楚嫣然又塞给他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三枚晶莹剔透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清神丹’，虽然不如‘凝神紫魄丹’药力猛烈，但胜在温和，能持续滋养你的神魂。以后你再动用那什么‘生死眼’，记得提前服用一颗，或者结束后立刻来找我，不然下次可就不是昏倒这么简单，说不定直接变成植物人啦！”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道。
苏默心中一暖，郑重地接过丹药：“多谢郡主，今日救命之恩，苏默铭记在心。”
“哎呀，都说别客套了！”楚嫣然摆摆手，脸上却漾着开心的笑容，“你可是我的偶像，偶像有难，我当然要帮忙啦！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夜已深沉。
赵铁柱早已焦急地等候多时，见苏默平安归来，还带回了楚郡主赠送的丹药，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苏默盘膝坐在床上，按照楚嫣然的嘱咐，取出一枚清神丹服下。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泉，缓缓滋润着他干涸的精神识海，先前因过度使用生死眼而带来的疲惫和刺痛感进一步消退，神清气爽。
然而，就在他以为可以安然入睡之际，异变陡生。
当他闭上双眼，意识刚刚沉静下来，一股莫名的寒意自身体深处涌起。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
粘稠的血液包裹着他，浓烈的腥气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血海中沉浮，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那些声音仿佛带着实质性的穿透力，狠狠刺入他的神魂深处。
“不！放开我！”苏默在梦魇中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拼命挣扎，想要逃离这片恐怖的血海，但四肢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亡魂向他伸出枯槁的手。
“啊！”苏默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衣衫尽湿。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内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这是……生死眼的反噬！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力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暴虐。
清神丹虽然恢复了他的精神力，却似乎也刺激了生死眼潜藏的某种负面特质。
苏默踉跄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入，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望着窗外那轮孤寂的冷月，感受着体内依旧翻腾不休的悸动，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
“难道……我真的能改变命运吗？”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双眼睛带给他洞察先机的能力，也带来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负担和凶险。
每一次窥探生死，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梦中的血海仍在识海深处翻涌，那些凄厉的哀嚎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苏默缓缓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这份“天赋”产生了怀疑，这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而此刻，他并不知道，在清源剑宗内门深处，一座灯火通明的雅致阁楼里，楚嫣然正对着一堆泛黄的古籍蹙眉沉思。
她纤细的手指在一本封面写着《异瞳秘考》的古书上轻轻划过，目光凝重。
书页上，一些用朱砂标记出来的晦涩文字，似乎隐隐指向某种关于“生死眼”的古老禁忌和不为人知的可怕真相。
忽然，她指尖停在其中一行字上，那双灵动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中倒映出烛火摇曳的光芒，脸上血色褪尽，显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恐惧。
几乎在同一时刻，清源剑宗几处灵气最为浓郁、常年禁闭的洞府深处，数道如同山岳般沉凝、苍老而威严的气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丝线牵动，于沉寂中悄然苏醒，几双深邃难测的眼眸，在黑暗中缓缓睁开，遥遥望向了宗门内的某个方向。
一场无人预料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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