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刻，灌江口的潮水拍打着礁石，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照妖镜里翻涌的妖云，镜中“复妖堂”的破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角那截褪了色的金箍纹样，让他指尖忽然掐进刀柄——五百年前在花果山，他亲手斩落的正是这面旗。
“真君，天兵已将妖巢围死。”梅山六兄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犬神哮天在礁石间低吠，爪子刨出半片埋了五百年的猴毛——金红色，尾端还沾着当年花果山的晨露。二郎神忽然想起围剿那晚，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前，曾指着他的刀刃说：“你我虽敌，却非死仇——替俺护着那些小猴儿。”
照妖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妖匪首领“铁背熊”正挥舞着断刀，刀身上刻着的“齐”字缺了半边，却让二郎神瞳孔骤缩——那是当年他在花果山放过的幼熊，如今已长成铁塔般的汉子，腰间还挂着半块碎成三瓣的“齐天大圣令”。
“下令吧，真君。”梅山老大的钢叉在石面上划出火星，“玉帝钦定‘剿匪务尽’，莫不是还念着当年那只妖猴？”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忽然发烫，眼前闪过五百年前的场景：他踩着花果山的断岩，看着遍地小猴儿蜷缩在老猿身后，忽然收了刀，对天吼道：“今日只擒首恶，余者……”话未说完，却被天兵的号角声淹没。
此刻潮声渐急。二郎神摸着刀柄上的“斩妖”刻痕，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降魔宝器，此刻却觉得刻痕里嵌着的不是妖血，是当年小猴儿们的眼泪。照妖镜里，铁背熊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猿毛胎记——与孙悟空的“心猿印”分毫不差，而他身后的妖匪们，每人手臂上都缠着根红绳，正是当年花果山旧部的“认亲记号”。
“变。”二郎神忽然低喝，三尖两刃刀化作折扇，白衣翻卷间已掠上妖巢顶的断松。铁背熊的断刀擦着他的袖角划过，却在触及他腰间的“听调不听宣”玉牌时，刀刃猛地顿住——玉牌背面，刻着当年孙悟空用金箍棒刻的“留一线”三个字。
“你是……”铁背熊的刀尖在发抖，眼前的天神白衣胜雪，却让他想起童年见过的场景：某个月夜，浑身是血的老猿抱着他躲进山洞，说“那位三只眼的真君，曾给咱们留过生路”。此刻二郎神的第三只眼映着他的脸，竟比照妖镜更亮，却没有半分杀意。
“还记得老猿怎么教你用刀的？”二郎神忽然反手握住铁背熊的断刀，刀刃在他掌心划出血痕，却让断刀上的“齐”字突然补全——那是用天神之血续上的笔画，“当年俺答应过那猴子，留花果山一脉……今日便还了这人情。”
话音未落，梅山兄弟的钢叉已破窗而入。二郎神袖中折扇展开，扇面画着的“江上月”突然化作水幕，将铁背熊卷入其中：“带着你的人，从后山密道走。记住——”他指尖弹飞一枚银钉，钉在岩壁上划出“三日后灌江口”的刻痕，“别再举那面破旗。”
妖巢外，天兵的喊杀声震得礁石颤动。二郎神看着铁背熊带着妖匪消失在水幕中，忽然听见哮天犬在身后低鸣——它叼着半片残旗，旗面上“替天行道”的“天”字缺了顶，像被什么东西砸掉的冠冕。他忽然想起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我都是被天规困着的人，何苦互相为难？”
“真君，妖首逃脱了！”梅山老二提着断刀闯进来，刀上却没沾半滴妖血，“那铁背熊……好像被什么仙法救了！”二郎神看着他袖口的红绳——那是方才救妖匪时，不小心蹭上的“认亲绳”，忽然冷笑：“仙法？不过是妖匪的障眼法。传我令，搜山三日，务必要……”话未说完，忽觉胸口发闷，当年与孙悟空大战时留下的旧伤在隐隐作痛。
子时，灌江口的潮水退了。二郎神坐在礁石上，看着手中的半片残旗，旗角的金箍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孙悟空当年耍金箍棒时的残影。他忽然摸出怀中的“留一线”玉牌，牌面的“线”字被磨得发亮，那是五百年间，他无数次想掰碎，却始终没舍得的“心魔”。
“真君可是后悔了？”沙哑的声音从礁石后传来，铁背熊抱着断刀走出，身后跟着三个浑身是伤的小妖——其中一个小猴子抱着根金箍棒模型，正是当年二郎神默许留下的“花果山遗脉”。二郎神看着小猴子眼中的恐惧，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天规束缚着学“斩妖除魔”，连笑一声都要顾忌天神的威严。
“后悔？”他忽然将残旗塞进铁背熊怀里，旗面的“天”字此刻被潮水浸得发皱，露出底下暗藏的“心”字，“当年俺斩了花果山的旗，却斩不断你们心里的‘齐’——如今……”他顿了顿，看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别再让那只猴子知道，他的旧部，曾被俺逼到躲进礁石缝。”
小猴子忽然踉跄着扑过来，手里的金箍棒模型敲在二郎神的玉牌上，发出清越的响。铁背熊看见天神的白衣下摆沾着泥沙——那是方才救他们时，不小心跪在礁石上蹭的，原来天神也会沾泥，也会为了一句承诺，在天规与良心间挣扎。
“走。”二郎神忽然起身，三尖两刃刀重新握在掌心，刀刃却转向了天空——那里有天兵的巡查飞艇掠过，“三日后来灌江口，俺给你们指条去人间的路……记住，做妖……”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与当年孙悟空一样的桀骜，“比做神自在。”
潮声又起。铁背熊看着二郎神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忽然发现手中的残旗在发烫——被天神之血染红的“齐”字，此刻竟在晨光中显出金光，像当年花果山那面永远折不弯的旗。小猴子忽然指着天际，那里有一只白鹤掠过，却让他想起老猿说过的故事：“三只眼的真君，其实比谁都懂，什么是‘不斩尽，不杀绝’。”
而在灌江口的礁石下，半片残旗正被潮水推向深海，旗面上的“心”字渐渐清晰——那是二郎神用刀尖刻的，藏在“天”字底下的“心”，五百年没敢示人，却在今夜，随着妖匪的脚步，一起浮出了水面。
下章预告：二郎神回天庭复命时，玉帝竟拿出“妖首未诛”的密报；铁背熊在残旗里发现二郎神暗藏的“人间地图”，却在图中看见“花果山旧址”标着“禁入”；小猴子的金箍棒模型突然与玉牌共鸣，惊现当年二郎神与孙悟空“秘约石刻”……点击“加入书架”，看“剿匪默契”如何掀露天庭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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