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卷着杜鹃花瓣,扑在山顶石桌上。老猕猴蹲在棋罐旁,指甲刮过黑子表面的金粉——那层薄如蝉翼的金箔下,隐约映出半枚云雷纹,和三天前失踪的二黑子后腰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大王,三娃子又去换粟米了。”小猕猴阿雾攥着半枚白子,棋子边缘磕缺了角,露出里头暗红的芯,“他说这棋子能换十斗粮,比咱们挖草根快百倍……”话没说完,石桌突然震动,一枚黑子从罐口滚出,金粉沾在阿雾掌心,竟像生了根般渗进皮肤。
老猕猴猛地扣住阿雾手腕。少年掌心浮现出细小的“乱”字,正是石桌上黑子摆成的形状。他想起去年深秋,大柱用黑子换了三斗粟米,次日清晨就被发现蜷缩在山坳里,舌根处钉着枚白子,棋面上“安”字的最后一笔,恰是道深长的血痕。
“碰不得。”老猕猴扯下粗布巾裹住棋子,金粉却透过布料沾在指尖,“托塔天王的御制棋,每颗都沾着仙官的咒。你闻闻,这金粉里是不是有铁锈味?”他凑近阿雾掌心,果然闻到淡淡血腥气——那是仙府炼咒时,混着人血磨成的金箔。
石径忽然传来陶罐碰撞声。三娃子扛着空布袋闯进来,腰间挂着新换的铜壶,壶身上刻着和白子相同的“安”字纹。他晃了晃布袋:“大王你看!这次换了五斗粟米,还有……”话戛然而止,因为老猕猴正举着他方才掉落的黑子,金粉下的云雷纹,竟和他后颈新添的红痕严丝合缝。
“去年大柱换粮后,是不是总说听见有人在耳边念‘安天顺道’?”老猕猴捏碎黑子,金粉下露出暗红的芯,竟是用猴骨磨成的,“这棋子不是换粮的物,是仙官钉在咱们身上的咒——‘安’字镇魂,‘乱’字索命,摆成棋局……就是拿咱们的命,给天上的仙官填棋盘。”
三娃子忽然捂住脖子,后颈的红痕正像活物般向上蔓延。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不知何时出现的“乱”字印记——和石桌上黑子摆成的形状一模一样。而他腰间的铜壶“当啷”落地,滚出的不是粟米,竟是半枚沾着金粉的牙齿,齿根处刻着极小的“三”字。
申时,树洞密窟的苔藓墙上,贴着三十三张猴皮记事。老猕猴用炭条圈住“换粮”二字,笔尖在“三娃子”名下顿出墨团——那是本月第七个用棋子换粮的弟兄,前六个的名字旁,都画着渗血的“安”字。
“大王你看这白子。”阿雾举着油灯凑近,磕缺的棋子芯里,竟嵌着根细小的银丝,“我今早看见仙使的随从擦棋罐,他们用的布……是大柱媳妇的围裙,边角上的补丁,和大柱去年补的一模一样。”
油灯突然爆响。老猕猴抢过棋子掰断,银丝滑落时,带出半片卷着的咒文:“‘安魂者,以骨为芯,以血为引,棋落人定,永镇山荒’。”他盯着三娃子后颈的“乱”字,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场雪灾——第一颗棋子出现在山神庙时,仙使说“以棋换粮,顺天安民”,却没人注意到,每颗棋子的骨芯,都刻着接收者的生辰八字。
“他们拿咱们的骨头做棋子,用金粉画咒,再让咱们自己换回去。”老猕猴抓起石罐里的黑子,金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刻着的“戊申年庚申月”——正是三娃子的生辰,“换粮的不是棋子,是咱们的魂。大柱换了三斗粟米,就被割了舌头,因为他的舌骨,成了白子的芯。”
密窟外突然传来铜铃响。三娃子猛地起身,后颈的“乱”字泛着金光,他踉跄着撞向洞壁,抓起石桌上的白子往嘴里塞:“仙使说……吃了‘安’字棋,就能去天上当仙童……疼!这里疼!”他指着心口,血沫混着金粉从嘴角溢出,胸前竟浮现出棋盘网格,每道格线都连着后颈的“乱”字。
阿雾忽然想起昨夜看见的场景:仙使的随从蹲在山坳里,用银刀剜着某具猴尸的腿骨,旁边摆着刻刀和金箔,而尸身腰间,正挂着半枚缺角的白子——和自己手中这枚,磕缺的位置分毫不差。
“快跑!去后山找老松根!”老猕猴扯下腰间的葫芦砸向三娃子,陈年的松脂泼在“乱”字上,金粉发出滋滋声响,“当年齐天大圣留下的避咒松脂,能化仙府的金粉咒!三娃子你挺住,咱们看看这‘安乱棋局’,到底藏着什么杀心!”
酉时,后山老松的树脂顺着树洞滴落。三娃子后颈的“乱”字正在淡化,金粉混着松脂淌成细流,在地上聚成小小的棋盘形状。老猕猴盯着那滩金浆,忽然看见里头映出无数人影——都是用棋子换过粮的弟兄,他们正排着队走进仙使的营帐,每人手中都捧着颗棋子,棋子上的“安”“乱”二字,随着步伐交替闪烁。
“跟我去仙使营帐。”老猕猴揣起半枚碎棋,松脂渗进棋芯,暗红的骨芯竟发出微弱的荧光,“当年大圣说过,天上仙官的咒,最怕见着自家人的血。阿雾,把你掌心的‘乱’字刮破,滴点血在这骨芯上。”
营帐外的铜灯映着“镇安司”匾额。阿雾攥着滴血的棋子,看老猕猴用松枝挑开帐帘——中央石案上摆着巨型棋盘,三百六十颗棋子各归其位,白子组成的“安”字四角,压着四张猴皮,正是前四个换粮弟兄的皮,毛面上还留着未干的金粉印。
“第七子该落‘乱’位了。”帐内传来仙使的冷笑,随从正举着银刀走向棋罐,刀身上映出三娃子的脸,“这猴子后颈的‘乱’字成型了,正好填进‘乱角’,让这盘‘安乱局’凑够七七四十九魂。”
老猕猴猛地抛出碎棋。带血的骨芯砸中棋盘“乱角”,三百六十颗棋子同时震颤,白子的“安”字突然裂开缺口,露出底下刻着的“杀”字——原来所谓“安乱”,不过是“安其名,乱其魂,聚其骨,成其杀”。阿雾看见随从手中的银刀跌落,刀把上缠着的红绳,正是大柱媳妇编给丈夫的平安结。
“你们用咱们的骨头铸棋,拿金粉画咒,再逼咱们自己换粮送魂!”三娃子怒吼着撞向石案,棋盘翻倒的瞬间,所有棋子滚落,白子的“安”字散成碎片,露出每颗白子芯里的细字——“食棋者,魂归棋盘,永为仙奴”。而黑子的“乱”字下,刻着更小的“替”字,正是“替仙官承劫”的“替”。
戌时,巨型棋盘在山风中吱呀作响。老猕猴看着散落的棋子,发现每颗黑子的金粉下,都刻着弟兄们的小名:“大柱”“三娃”“阿雾”……而白子的骨芯里,嵌着的是他们的指甲、毛发,甚至是半片牙齿——那是仙官为了让咒印生效,偷偷从他们身上取走的“生魂契”。
“当年大圣闹天宫,就是砸了这‘安天棋局’。”老猕猴抓起刻着“阿雾”的黑子,松脂混着血滴在金粉上,咒文竟像冰雪般融化,“仙官们怕咱们想起旧事,就用‘换粮’做饵,让咱们自己把魂契交出去。你们看这棋盘四角——”他踢开压着猴皮的白子,石案下露出暗格,里头码着三百六十根猴骨,每根都刻着和棋子对应的名字。
仙使忽然掏出玉笛吹响。散落的棋子竟腾空而起,金粉聚成网状向众人罩来。三娃子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前被松脂泡得发白的“乱”字,他抓起刻着自己名字的黑子砸向玉笛:“来啊!不是要凑七七四十九魂吗?老子的魂,你们收不了!”
黑子撞碎玉笛的瞬间,所有棋子发出刺耳的尖啸。阿雾看见石案暗格里的猴骨纷纷震动,骨头上的名字正被血水洗去,取而代之的,是浮现出的“反”字——那是被咒印镇压了三年的,心底最真实的呐喊。老猕猴扯下仙使腰间的棋谱,翻到最后一页,只见空白处用猴血写着:“安乱局成日,山猴化仙奴”。
“破局的关键,从来不是躲。”老猕猴将棋谱抛进松脂火中,金粉遇火腾起蓝焰,映出棋盘上逐渐消失的“安”“乱”二字,“是让他们知道,咱们的骨头,不是用来给仙官填棋盘的!阿雾,把你掌心的血滴在‘乱角’上——当年大圣用金箍棒血破的局,今天咱们用自己的血,再破一次!”
血滴落在棋盘“乱角”的刹那,整座山突然震动。石案下的暗格轰然裂开,三百六十根猴骨冲天而起,每根骨头都缠着金粉咒文,却在接触到鲜血的瞬间,咒文纷纷剥落,露出骨头原本的颜色——那是被仙官夺走三年的,属于山猴的,最质朴的浅褐色。
亥时,山风裹着杜鹃花瓣掠过空棋盘。老猕猴蹲在石案旁,看着手中的黑子——金粉已完全褪去,露出底下刻着的“自由”二字,那是用指甲在猴骨上抠刻的,歪歪扭扭,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仙使跑了,往天宫方向。”三娃子举着半截玉笛走来,笛身上的“安”字纹已被血锈覆盖,“但他们留下了这个——”他踢开碎棋,露出石案背面的刻字:“七七四十九魂聚,山猴永镇安天局”。而在刻字边缘,有行更小的字,显然是后来补刻的:“若有血魂破局,当还山猴本心”。
阿雾忽然想起老松根下的树洞,那里藏着齐天大圣当年留下的石猴雕像,雕像掌心托着的,正是颗没有金粉、没有骨芯的素白棋子。他跑回密窟,翻出压在最底下的猴皮记事,在最后一页写下:“棋可碎,骨可断,心不可镇”。字迹未干,石桌上的素白棋子竟轻轻震动,发出清越的响声——那是摆脱咒印后,最纯粹的“本心之音”。
远处传来粟米落地的声响。三娃子捡起滚到脚边的谷粒,忽然笑了:“大王你看,这粟米上没金粉,没咒印,就是咱们自己种的粮。原来不用拿魂换,咱们也能吃饱。”他攥紧谷粒,掌心的“乱”字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道新生的浅疤,像道破土而出的嫩芽。
老猕猴望向天际的云海。曾经让他胆寒的“安乱棋局”,此刻只剩满地碎棋,金粉混着鲜血渗入泥土,滋养着石桌旁新冒出的杜鹃苗。他捡起颗刻着“大柱”的黑子,轻轻放在老松根下——这一次,棋子不再是咒印,而是给弟兄的,一枚带着体温的墓碑。
山风掠过,碎棋碰撞间,竟拼出了“人心”二字。阿雾忽然明白,仙官们算尽了“安乱”的步数,却算漏了最重要的一子——当山猴们懂得握紧自己的魂,这盘用鲜血铸的杀局,便再也困不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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