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集贤堂内的一众人等，皆正襟危坐，等着上座的太师出题。
稷下学宫的大考年年有异，所以，即便是在座的年轻才俊也不知太师所要出的是何考题。
儒家讲究有教无类，稷下学宫更是兼容并蓄，无论是诸子百家还是奇门杂学，皆可在学宫之中教学授业。
这也造就了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百舸争流的盛景。
学宫弟子可博而广学，亦可一以贯之，精益求精。
因此，无人可得知每年学宫要考察的内容究竟为何！
但如今太师亲至，祭酒作陪，学宫之中的莘莘学子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哈哈哈……都不必如此拘谨，老夫也是受人所托，特来考察诸生业艺。”
这位三朝元老轻抚长须，满脸慈爱的对着在场诸人笑道。
反倒是老者的这一番话让在场众人更加心情激荡。
太师不会无的放矢，话中定然暗藏玄机！
集贤堂内的一众人等，有的心慕名利，有的志在河山，有的一心向学……但唯独没有愚夫！
“受人所托？”
“太师身居高位，乃是儒林尊者，何人能够有托于他？”
“难不成是……”
……
一众儒生纷纷对视了起来，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再看看前方气定神闲的诸位皇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还请太师出题！”
此时，安然静坐的二皇子起身，恭敬的说道，这更加确定了他们心中的答案。
“呵呵……这个题目也不难！”
“前些时日里老夫与陛下促膝长谈，陛下有感当今天下英杰辈出，出声感慨，不知何日方能造就普天盛世，让天下收刀，普天之下再无桀骜者！”
“老朽虽然不才，但也愿祝陛下铸就这普天盛世！”
“故，老夫有一问，欲问诸生！”
老者坐定，环顾一周，在一众皇子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当看到那抹玄色身影时，不由一住。
继而声如闷雷：“人生如逆旅，诸生所行之道为何？”
集贤堂内落针可闻，不少儒生面中，已是冷汗直流。
到了这时，一众诸人哪里还不知这是当今陛下对诸位皇子的校考。
纷纷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然而有智者，亦有自命不凡之人。
一身穿锦缎的青衫儒生已然站起，对着上首主位的太师揖了一礼，随后负手而立，开始了通篇大论。
“愚生以为，人所行事应首选仁道！”
“圣人言‘仁者无敌’，唯有仁道方可大治天下，正所谓仁者宽厚也，宽厚者爱人，宽厚者爱己，尊贤而重士……唯有施行仁道方能铸就那千古盛世！”
“学生不才，愿祝陛下实现那千古治世！”
一番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下来，这名青衫儒生早已沉醉在了自己心目中的千古盛世，不可自拔。
一双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上首面容含笑的太师，心中充满了喜悦。
“嗯！汝名为何？”太师含笑出声。
“学……学生江南段家，段宣誉！”
青衫儒生连忙见礼，随后恭敬坐下。
“噗嗤！”
“楚河，他不会以为太师含笑看着他就是很欣赏他了吧？”
这边，眼中笑意已经快要溢出来的萧凌尘对着一旁的萧楚河低声说道。
因为他不知多少次栽倒在这副笑容之下了，对太师那满面笑容之下藏着的“恶毒”心思，萧凌尘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明明早上于皇宫里的南书房读书，太师也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对他也不吝夸赞，晚上他回到家，就被自己的父帅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对此他可谓是记忆犹新啊。
然而对于萧凌尘的调笑，此时的萧楚河却是一改往日作风，出人意料的安静，连看都懒得看萧凌尘一眼。
“小王爷笑得那么开心，想必这问题对于你来说是轻而易举了！”
老人转过来，看着逐渐石化的萧凌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库库库……”
之前还一本正经的萧楚河见此，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将头扭了过去，憋笑出声。
“咳咳……小王爷！”
台上后坐一个身位的孔玄儒见萧凌尘迟迟未动，不由出声提醒道。
“喂！萧凌尘，去吧，太师叫你呢！”
“库库库……”
萧楚河见如机械般慢慢转过头去，一脸生无可恋的萧凌尘，出声提醒道。
萧凌尘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脸蛋，白了一眼落井下石的兄弟，还是站起了身。
萧寰宇见此也是不由哑然失笑：这两个活宝。
“咳咳……学生选的是为将之道，正所谓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古有圣贤周游列国传教义，太祖披荆斩棘立朝邦……我辈焉能逊色于古人乎？”
“某此生之志唯愿能做那帝国之剑，剑锋所指，皆为我北离的疆土！”
“我欲效仿父帅，做那文可上马，咳咳……不是，是文可提笔安社稷，武可上马定乾坤的盖代英豪！”
一份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满堂皆寂，就连太师脸上的笑意都不由止住了。
看着眼前的年轻后辈，老人脸上闪过一丝追忆，毕竟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
“贤侄几时行冠礼，不知老朽可否能讨杯酒喝？”
太师董祝昔年与琅琊王一同出征，也算是生死之交，如此称呼，倒也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
“呃……小侄才不过舞勺之年，到时及冠一定宴请太师到寒舍与父帅小酌几杯！”
萧凌尘稍心中微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应对自如的说道。
“咳咳……学生选的是游侠道！”
顶着太师含笑的目光，萧楚河无奈起身，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萧凌尘，开始述说着自己的志向。
“……此生唯愿，仗剑江湖，饮酒狂歌，以手中之剑抚平天下不平之事，以掌中之剑斩尽天下有愧之人！”
紧接着就是一众儒生开始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和所要寻求的道路。
……
“学生选择的是君道，为君者重德行，讲仁义，唯有以贤德服人，方能使四海靖平，天下咸服……”
“学生选择的是霸道，当今天下乃是大争之世，唯有以武服人，方能使天下收刀……”
一众人皆已抒发了自己的观点，唯独从萧凌尘回答之后就一直神游天外的萧寰宇，仍在静静坐着。
“五皇子殿下胸藏锦绣，想必已有答案，不知老朽可否听听殿下的高见？”
老人慈祥的目光落在萧寰宇的身上，看着这个三年之前带给过自己惊喜的年轻殿下，探究着问道。
萧寰宇见此也不会沉默以对，沉寂了片刻，口中话语缓缓吐出。
“天道！”
“为何？”
“因为天道无为！……”
老人充满了睿智的目光在萧寰宇身上探究了良久，而后徐徐出声。
“善！”
“初心不改，尤为不易！”
随后老人颔首抚须，面带微笑，出声赞许道。
几个皇子瞬间变了脸色。
“天道无为？不争？呵呵……这可不像是你啊！五哥！”
坐在角落之中，与周围一切显得格格不入的七皇子萧羽心中默然道。
“圣人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天道，无为也！”
“呵呵……天道无为，水利万物而不争，故天下无与之争！好弟弟，你是笃定了为兄争不过你吗？”
从在太师提到萧寰宇时，就一直紧绷着身体的二皇子，此时宽大袖袍中的手攥得发白，似乎听出了萧寰宇的弦外之音。
……
至此，学宫大考落下了帷幕，说完，太师起身拱手结束此次主考，转身走出了集贤堂中。
看着太师离去的背影，孔玄儒看着一众皇子若有所思，站立良久。
集贤堂内，太师离去，沉寂的气氛瞬间散去，一众儒生也开始起身鱼贯而出。
转瞬之间，集贤堂内，就只留下了几名皇室中人和一直在内相送诸生离去的学宫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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