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着站稳时，脚下的水面泛着妖异的紫光，如同被染了血的琉璃，在微风下泛起层层涟漪，反射出扭曲而诡谲的光影。
无数碎片在四周漂浮——陶片、玉璧残角、半张褪色的符箓，甚至还有我前世修复室里那盏老式台灯的灯座。
它们静静地漂浮着，仿佛沉睡的记忆，又像等待被唤醒的幽灵。
指尖刚碰到一片带着青釉的瓷片，记忆就像被人扯开拉链般涌进来：十七岁那年，我蹲在博物馆仓库里，用竹片挑开陶片上的土锈，师父拍我肩膀说“小阳，这是西周的”。
那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铜锈的味道，竹片刮擦陶器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感，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啪！”
水面突然炸开一道浪，水珠飞溅如针，刺痛脸颊。
我本能后仰，后脑勺险些撞上悬浮的青铜剑碎片，金属的寒意擦过头皮，令人毛骨悚然。
浪头退去时，三道身影立在涟漪中央。
白无命的阴火在他眼底跳动，玄色大氅沾着水痕，滴落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空间中；云裳夫人的银甲蛇尾扫开碎玉，发间金步摇滴着紫水，叮当作响；最中间的黑袍女子面容模糊，像被雾气揉皱的纸，声音却冷得扎耳朵：“李昭阳，你果然来了。”
我喉咙发紧，心跳声在耳膜中轰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
系统没给预警，说明这不在签到奖励的推演范围内。
白无命阴恻恻笑：“夜魇大人说你会来，我还不信——你当这命轨空间是太初帝给你的游乐场？”他指尖掐诀，水面浮出七具青面尸傀，獠牙上挂着黏涎，腥臭扑鼻，将我退路堵得严实。
云裳夫人的指甲突然变长三寸，涂着丹蔻的指尖在虚空划出红痕：“乖乖束手，我让你死得漂亮些。”她袖口窜出蛛丝，那丝泛着幽蓝，沾到我玄气护罩上就滋滋作响——是蚀灵蛛的毒，能融了修士的灵力。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夹杂着腐烂的甜腻。
“混沌意志的狗腿子。”我咬着牙后退，后腰撞碎一片记忆碎片。
那是前世暴雨天，我抱着陶箱跑过博物馆长廊，雨水顺着领口灌进去，冰冷贴着脊背流淌，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仿佛身后有人追逐。
系统突然在识海震动，我猛地反应过来：这些碎片是我每一世的记忆！
夜魇的匕首就是记忆凝成的，所以她忌惮……
“噗！”
左肩传来刺痛，夜魇不知何时闪到我面前，匕首没入半寸。
锋利的边缘割裂肌肤，血液温热地渗出，那匕首上缠着我大学时的实验记录、穿越当天摔碎的眼镜片，每一道划痕都在啃噬我的神魂。
我闷哼一声，玄气狂涌震开她，却见白无命的尸傀已经围到脚边，云裳的蛛网正从四面八方收拢。
“系统！”我在识海低喝，“签到奖励里的妖兽驯服还能用吗？”
“叮——剩余可用次数：1。”
水面突然翻涌，一只半透明的巨龟破开水面，龟甲上缠着锁链，眼窝是空的。
它浮现的瞬间，整个水域都似乎为之一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苔藓气息。
我咬舌尖逼出精血，按在龟背纹路里：“听我令，载我出去！”龟身剧烈震颤，锁链崩断的脆响中，我借力跃起，尸傀的爪尖擦着我靴底划过，在龟甲上留下焦痕，隐隐传来皮革烧焦的气味。
“聪明。”夜魇的声音里带着恼意，她抬手召出更多记忆匕首，寒光闪烁如星雨坠落。
我悬在半空，瞥见她指尖凝着的匕首——是穿越前那晚，我跪在修复台前哭。
泪水滚烫滑落，打在玉璧上，掌心因用力攥紧而发白。
师父刚去世，太初帝龙袍的修复项目被撤，我攥着半块玉璧吼“这上面的星图是真的”。
那玉璧此刻正挂在我胸前，贴着皮肤发烫，仿佛要将它的温度烙进灵魂。
“去他的命轨！”我扯开领口，玉璧迸出金光。
记忆碎片突然疯转，前世修复室的灯亮了，那个总在我熬夜时送热粥的姑娘站在门口，手里端着青花瓷碗。
她的身影温柔而坚定，香气仿佛穿透时空而来。
她的声音穿过三千年的雾：“昭阳，星图要倒着看。”
夜魇的匕首突然断裂，裂痕如蛛网蔓延。
她模糊的面容裂开道缝，露出底下蠕动的黑泥：“你竟唤醒了……”
“悟性提升！”我抓住机会，系统奖励如潮水灌进识海。
命轨的纹路在我眼底清晰起来——夜魇的力量来自我对“选择”的恐惧，而太初帝说的“钥匙”，其实是我每一世都不肯妥协的执念。
“融合！”我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太初帝龙袍上的云纹。
水面瞬间沸腾，我的意识被拽入河底。
那里站着个穿龙袍的男人，他的脸和我一模一样，身后是翻涌的混沌。
空气沉重得几乎凝固，我能听见他呼吸与天地共振的低鸣。
“你不是转世。”他的声音像青铜编钟，悠远而肃穆，“你是我留在未来的钥匙，用来锁死混沌的裂缝。”
夜魇的尖叫刺破空间。
我看见她的身体正在崩解，黑泥里露出无数张脸——都是被混沌侵蚀的修士。
他们的哀嚎混杂在风中，撕心裂肺。
白无命的尸傀突然瘫软，云裳的蛛网化作青烟。
水面上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拼成我前世修复室、今生书院、和苏清澜苏清璃在桃花树下的笑脸。
那些画面温暖而真实，仿佛从未离开。
“轰！”
命轨之镜的碎片突然穿透水面，扎进我掌心。
剧痛如电流贯穿全身，血腥味在鼻腔中弥漫。
剧烈的震动从脚底传来，虚幻水域开始崩塌，记忆碎片如暴雨倾盆，砸落在水面激起阵阵白烟。
我踉跄着抓住最后一块完整的碎片——是苏清璃塞给我的桂花糕，还沾着糖霜。
指尖触碰的瞬间，甜香涌入鼻腔，熟悉得让人眼眶发热。
现实世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我听见苏清澜的咒文在耳边炸响，苏清璃的机关匣发出齿轮转动声。
更远的地方，镜影宗的护山大阵在轰鸣，柳梦离的幻术被撕开一道口子，莫问尘的剑鸣像受伤的鹤。
“昭阳！”苏清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手穿透空间裂缝伸进来，指尖还沾着血，带着熟悉的温度。
我扑过去，掌心的镜碎片突然灼痛。
下一秒，整个命轨空间剧烈震荡，镜影宗的方向传来天裂般的轰鸣——
命轨之镜，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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