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意识像被揉皱的宣纸,在潮湿冷冽中一寸寸展开。
首先涌进感官的是彻骨的湿冷——后背紧贴着镜影宗禁地的青石板,那石头仿佛吸饱了寒气,透过衣料渗入骨髓。
发梢还在滴水,带着命轨河水的寒意滑落在肩颈间,像是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入皮肤。
鼻尖萦绕着铁锈味,许是刚才咬破指尖的血还沾在唇上,咸腥的味道在口腔里挥之不去,连呼吸都染上了血腥气。
“碎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柳梦离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扎进我混沌的思绪。
我猛地睁眼,入目是漫天光瀑——命轨之镜爆裂后,千万道金红相间的碎片正从高空坠落,恍若星河倒悬。
那些碎片划过夜空时发出低沉的啸鸣,宛如远古神兽的哀嚎。
那些碎片里还裹着朦胧的影像:有穿铠甲的将军挥剑斩妖,刀光劈开浓雾;有白发老者在星图前推演,指尖划过的轨迹泛着微光;甚至闪过我前世修复室的台灯,暖黄光晕里飘着几片碎瓷,那是记忆最深处的角落。
“嗤——”
金属撕裂空气的锐响从左侧传来,刺耳而锋利,几乎割裂耳膜。
我偏头,正看见赵九渊踩着镜池边的汉白玉栏,玄铁剑挑开柳梦离的幻术,指尖几乎要碰到一块悬浮的金色镜片。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幻影,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和一丝残响。
他玄色道袍被气劲掀得猎猎作响,眉骨处的青筋突突跳动,哪还有半分北境剑修的从容?
倒像条红了眼的恶犬。
“那是镜心残片!”柳梦离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
这位惯会用幻术遮面的宗主此刻掀了面纱,苍白的脸在碎光里忽明忽暗,袖中飘出的蚕丝绳正缠向赵九渊的脚踝——可那绳子刚触及对方衣摆,便“啪”地断裂成齑粉,粉末落在地上竟冒出缕缕青烟。
我撑着石板坐起来,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像是被火舌舔舐。
低头一看,挂在胸前的玉璧正泛着幽蓝微光,中央那道裂痕竟在缓缓愈合,温度透过衣物传递到胸口,像一团温热的火焰在皮肤下跳动。
太初帝的话突然在识海炸响:“唯有继承者,方能唤醒真知。”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宿主处于危机状态,可激活【属性转化】——将自身气息转化为空属,持续一炷香。”我咬了咬舌尖保持清醒,按照系统指引运转玄气。
刹那间,皮肤表层泛起细密的白雾,连呼吸声都像被揉进了风里,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也感受不到地面的触感,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离了现实。
镜池的水在脚边晃荡,水面泛着碎光,每一滴水珠都折射出不同的画面。
我深吸一口气,潜入冰冷的池底。
浑浊的水里,无数碎片像游鱼般穿梭,其中一片巴掌大的暗青铜镜片正沉在池心,边缘刻着与玉璧相同的云纹。
水流拂过镜面时,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低语。
我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镜面,前世修复室的画面突然闪回——那个总给我送热粥的姑娘站在工作台前,指尖点着星图:“昭阳,星图要倒着看。”
“是镜心!”我喉咙发紧。
太初帝龙袍上的云纹突然浮现在脑海,我咬破指尖,血珠坠在镜心凹槽里。
“嗡——”青铜镜发出钟鸣般的震颤,水面炸开一圈银鳞似的光纹。
镜面浮现出影像:穿龙袍的男人(分明是我的脸)正与另一个青年在丹墀前对坐,案上摆着破碎的星图。
“三千年后,你会带着这枚玉璧归来。”他说,“用你的执念做锁,封死混沌裂缝。”
“咳!”
池外传来闷哼,声音低哑却充满痛楚。
我浮出水面,正看见莫问尘的剑被赵九渊震得脱手。
这位守护归墟遗民的老者佝偻着背,嘴角淌血,却仍挡在柳梦离身前。
他的气息紊乱,脚步虚浮,但眼神依旧坚定。
赵九渊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浑浊的灰黑,玄铁剑上缠着黑雾,每挥一剑都带起腥风——那是混沌残念彻底苏醒了。
他的剑气扫过之处,空气仿佛被腐蚀,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清澜!”
苏清璃的尖叫穿透战场。
我顺着声音望去,苏清澜正攥着妹妹的手,两人腕间的银铃同时震碎,鲜血顺着交握的指尖滴落,在她们脚下画出阴阳鱼纹。
双生血脉共鸣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两仪镜界阵的符文从地面腾起,像两张透明的巨网,将赵九渊罩在中间。
“封!”苏清澜咬破舌尖,血珠溅在阵眼上。
赵九渊的怒吼戛然而止,整个人被吸入镜面空间。
可两女的灵力几乎被抽干,苏清璃踉跄着撞进旁边的假山洞,苏清澜扶着石桌,指节发白得几乎要断裂。
我握紧镜心,刚要起身,一阵剧痛从眉心窜起。
镜心与玉璧产生共鸣,浩瀚信息如潮水灌入识海——原来我不是太初帝的转世,而是他用自身执念在未来种下的锚点。
所有穿越、系统、命轨之镜的崩毁,都是为了让我在此时此地,成为那把锁死混沌的钥匙。
“咳......”我故意踉跄着扶住池边的石柱,指尖掐进掌心,让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柳梦离正忙着给莫问尘喂丹药,苏清璃在给姐姐输送灵力,没人注意到我藏在袖中的镜心正与玉璧融合,在皮肤下泛起温热的光。
“踏、踏、踏......”
突然,地面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由远及近,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逼近。
我抬头,看见镜影宗的山门被撞开,萧景明穿着玄色锦袍立在最前方,身后跟着百余名带刀密探。
他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的镜片,上面还粘着暗红的碎肉——许是哪个倒霉的镜影宗弟子的。
那镜片在他掌中闪烁不定,反射出诡异的光影。
“李公子,”他勾着嘴角笑,镜片在他掌心折射出妖异的光,“看来你们已经替我完成了最后一步。”他抬起手,镜片上的血珠突然凝结成符文,“接下来......”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扫过虚弱的苏清澜姐妹,扫过重伤的莫问尘,最后落在我身上,“该轮到我来书写命运了。”
我扶着石柱站直,看着他身后翻涌的密探,听着苏清璃压抑的咳嗽声,闻着空气中未散的血腥气。
玉璧在胸口发烫,镜心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
萧景明以为他拿到了钥匙,可他不知道——真正的锁,此刻正握在我手里。
苏清澜突然抬起头,与我对视。
她眼底的疲惫褪了几分,像寒夜里突然亮起的灯。
我冲她微微摇头,她便轻轻扶住要起身的妹妹。
柳梦离的指尖在袖中动了动,我知道她摸到了藏着的淬毒银针。
莫问尘的目光扫过萧景明腰间的玉佩,那是前朝太子的信物——他在回忆古史里的阴谋。
“萧大人这是何意?”我故意喘着气,“镜影宗......咳,镜影宗遭此大难,你倒带刀闯门?”
他的笑意更深了:“李公子不妨猜猜,是谁在暗中推了命轨之镜一把?”他举起镜片,“没有这最后一块碎片,我如何能唤醒......”
“轰!”
镜影宗的偏殿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木梁倒塌的轰鸣。
萧景明的密探们纷纷转头,我趁机对苏清澜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扶住苏清璃,低声道:“去后殿取机关匣。”柳梦离将丹药瓶塞进莫问尘手里,指尖的银针闪了闪。
萧景明的话被爆炸声打断,他皱起眉,目光重新锁定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玄气在凝聚,感觉到混沌的气息正从他身后的密探身上渗出——看来他的计划,比我想的更深远。
玉璧在胸口灼痛,那是镜心在提醒我时间不多。
我望着萧景明身后翻涌的黑云,听着苏清璃的机关匣在远处发出细微的齿轮声,闻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混沌腐臭。
该收网了。我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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