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水裹着林翊沉入海底深渊，每一滴水珠都在倒映他三百世的恶念。识海中那个手持螭纹玉佩的“自己”正在冷笑，墨阳子的声音从玉佩中渗出：“你当真以为，星陨阁是救世主？”
林翊的元神被漆黑锁链钉在虚无王座上。对面的恶念化身抬手轻挥，王座下方顿时浮现十万具尸骸——皆是历次轮回中被波及的无辜者。他们腐烂的手指抓住林翊脚踝，眼窝里爬出谎言道则凝成的蛆虫。
“看看这些蝼蚁。”恶念化身踩碎一具孩童尸骸的头骨，“你每斩一圣，就有百万生灵陪葬。弑圣者？不过是天道的清道夫。”
林翊试图凝聚剑气，却发现元神正在被王座同化。那些尸骸的怨气渗入识海，竟让恶念化身的瞳孔染上血色：“承认吧，你和我本是一体。不如把肉身让给我，我替你杀光九圣...”
“聒噪。”
林翊突然扯断一根锁链，尖端刺入自己左眼。剧痛让识海剧烈震荡，恶念化身的虚影出现裂痕。趁着这个间隙，他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在虚空写下霜天剑尊的弑圣血咒。
“你疯了！这是同归于尽的...”恶念化身尚未说完，血咒便化作三千利刃贯穿双方元神。
归墟深处传来龙鲸长吟。慕师姐的鱼竿刺破识海屏障，将林翊残破的元神钓出深渊。沧溟水在体外凝结成冰棺，暂时封住濒临崩溃的魂魄。
“以魂饲魔，倒是师尊的风格。”慕师姐屈指弹碎冰棺，林翊重重摔在龙鲸脊背上，“但若连自己的恶念都斩不干净，不如喂了沧溟。”
龙鲸破开海面时，林翊看见天穹悬挂着九轮血月。月光照在星陨阁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囚禁在瓦片中的圣人残魂。那些魂魄被拉长成丝线，正在编织覆盖整个宗门的周天星斗大阵。
“这里是...无妄海？”林翊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海面漂浮着无数青铜棺椁，棺盖表面刻满弑圣者的名讳，其中一具赫然写着“霜天”二字。
慕师姐的鱼竿指向最高处的浮空岛：“星陨阁不渡凡人，只收弑圣者。但像你这般狼狈的...”她突然甩竿抽在林翊后背，鞭痕渗出冰蓝道纹，“倒是头一个。”
浮空岛传来编钟轰鸣。七十二道星桥自云端垂下，每道桥面都嵌着圣人颅骨制成的灯盏。林翊踏上星桥的刹那，灯焰齐齐转为青黑——这是弑圣者独有的印记。
“别碰那些颅骨。”慕师姐的警告晚了一步。林翊指尖刚触及灯盏，颅骨突然张口咬住他手腕：“弑圣者...当永堕...”
剑气本能地迸发，却只在颅骨表面留下白痕。慕师姐挥竿击碎灯盏，颅骨化作飞灰时发出解脱般的叹息：“这是师尊斩的第一位圣人，名唤‘惑心’。他的道则能勾起心魔，专克道心不稳之辈。”
林翊看着腕间渗血的齿痕，突然问道：“霜天剑尊究竟斩了多少圣？”
“九百九十九。”慕师姐在星桥尽头停步，面前矗立着贯穿天地的青铜巨门，“但最后一圣...是她自己。”
门缝溢出的寒气冻僵林翊的睫毛。他看见门内悬浮着三百六十五柄残剑，每柄剑尖都挑着一枚跳动的心脏。最中央的玄冥剑只剩半截，剑身缠满霜天剑尊的白发。
“这些是历代弑圣者的本命剑。”慕师姐抬手抚过玄冥剑，剑刃割破她指尖竟不流血，“师尊当年自斩圣位，将剑心分作三份——一份镇归墟，一份化苏璃，最后一份...”她突然掐住林翊脖颈按向剑锋，“在你魂灯里！”
玄冥剑爆发惊天剑鸣。林翊眉心血纹与剑身残留的霜天剑意共鸣，识海中即将消散的苏璃残魂突然凝实。她隔着虚空与玄冥剑对视，眼中流下两行冰泪。
“果然是你。”慕师姐松开手，任由林翊跌坐在剑冢中央，“三百年前师尊自毁前，用最后灵力将剑心封入轮回。苏璃不过是载体，你才是真正的...”
轰隆！
星陨阁突然剧烈震颤。沧溟龙鲸发出示警长吟，海面棺椁集体浮空，在血月下拼成“弑圣者死”四个古篆。墨阳子的狂笑从青铜门裂缝传来：“多谢带路，星陨阁的弑圣遗产，老夫笑纳了！”
三百具青铜棺椁炸成碎片，墨阳子的恶尸真身从血月中降下。他周身缠绕的锁链已替换成圣人脊骨，胸口嵌着的螭纹玉佩正疯狂抽取星陨阁的灵气。
“慕青鸢，你以为藏在无妄海就能避开天机？”墨阳子抬手捏碎两柄弑圣残剑，剑灵哀嚎着被他吞噬，“霜天那贱人斩我九世，今日便用她的老巢陪葬！”
慕师姐的斗笠被罡风掀飞，露出与霜天剑尊完全相同的面容。她并指划破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玄冥剑虚影：“弑圣阁弟子听令，启周天诛圣阵！”
七十二星桥同时崩解，颅骨灯盏化作流光没入阵眼。幸存的弑圣残剑组成剑轮，以玄冥剑为核心绞向墨阳子。林翊却被阵纹排斥在外——他的道心尚未通过问心劫，不被星陨阁认可。
“小子，接剑！”慕师姐踢飞一柄无主残剑。林翊握住剑柄的瞬间，剑身浮现“红尘”二字，三百世轮回的记忆洪水般涌入识海。
第一世，他是药园杂役，为救病母偷取往生花，被墨阳子炼成毒傀；
第九世，他登临圣位，却在苏璃转世的医女床前自毁道基；
第二百七十三世，他亲手将玄冥剑刺入霜天剑尊心口，只为终结轮回
剑灵在他耳边低语：“红尘劫火，焚心问道。你敢看透所有真相吗？”
墨阳子的脊骨锁链穿透诛圣阵，慕师姐左肩炸开血花。林翊握紧红尘剑跃入战局，剑气却自发转向——剑尖竟对准了慕师姐的后心！
“果然...”墨阳子狞笑着加大灵力输出，“弑圣者的剑，终究要染同道的血。”
林翊的瞳孔时而清明时而血红。红尘剑在善恶之间剧烈震颤，剑柄生出骨刺扎入掌心。苏璃的残魂突然从识海冲出，徒手抓住剑刃：“林翊！剑是你的，道也是你的！”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却在触及阵纹时燃起冰焰。林翊在火光中看见霜天剑尊最后的画面——她将玄冥剑刺入自己心口时，眼角余光正望着某个正在垂钓的蓑衣身影。
“我明白了...”林翊突然逆转剑气刺入自己丹田，“弑圣剑意，从来不是杀人的剑。”
红尘剑应声崩碎，残片化作星尘融入周天诛圣阵。原本排斥林翊的阵纹突然将他列为阵眼，玄冥剑自动飞入其手。墨阳子惊恐地发现，自己吞噬的圣人脊骨正在反噬。
“以身为鞘，纳万千弑圣意...”慕师姐咳着血沫大笑，“这才是师尊真正的传承！”
玄冥剑彻底苏醒。林翊每挥一剑，星陨阁瓦片中的圣人残魂便解脱一位。当他们消散前的祝福汇入剑锋，墨阳子胸口的螭纹玉佩突然龟裂。
“不！老夫谋划千年，岂会败给...”墨阳子的咆哮被剑鸣打断。林翊的最后一剑毫无花哨，只是平平递出，却引动九百九十九道弑圣者的虚影同时刺击。
螭纹玉佩炸成齑粉。墨阳子恶尸真身开始崩塌，他疯狂撕扯自己的血肉：“你以为赢了？苏璃的魂灯早被我动了手脚，她此刻正在...”
“在替我打开归墟核心。”林翊甩掉剑上黑血。星陨阁下方突然升起通天光柱，苏璃的本体持玄冥剑碎片立于光柱中央，脚下踩着初代圣人的喉骨。
墨阳子彻底湮灭前的惨叫中，林翊捏碎从他体内剥离的轮回烙印。无数光点从烙印中飞出，竟是历代被轮回吞噬的弑圣者残魂。他们向林翊拱手作揖，化作流星投向九霄大陆。
慕师姐倚着沧溟龙鲸喘息：“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弑圣者需要星陨阁了？”
林翊望向正在重塑的苏璃魂体：“你们不是弑圣，而是在收集斩圣的‘因’，为终局之战蓄势。”
“聪明。”慕师姐弹指将玄冥剑抛入归墟，“下一个要斩的圣，在九霄之外。”
寒江畔的青铜碎片突然浮空，碑文“林翊”二字渗出金血。碎片拼合成半截道碑，碑面浮现初代圣人的真容——与林翊有七分相似。
正在药园废墟徘徊的黑袍人集体跪拜：“恭迎圣祖归位！”
九霄大陆的月亮裂痕处，缓缓睁开一只黄金竖瞳。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