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车轮轧过湿漉漉的路面,细碎的声音沙沙作响。我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泛出死白。身旁,林悦窝在副驾驶座里,眼睛黏在手里那叠资料上,跟生了根似的。后座角落,赵诚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出,好像稍微动一下,就能惊到什么不该惊动的东西。
“你真打算把这些带回去?”她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没吭声,脚下踩油门,车速又往上提了提。风挡玻璃上,雨刷一下一下地摆动,跟催命似的。老周拿走信封的样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信封就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胸口。
回到警局,都半夜了。我们躲开监控,绕到侧门。赵诚留下接应,我和林悦抱着资料,直奔证物室。我把文件摊在桌上,一页页翻着,手指划过泛黄的纸张,恍惚间,过去的影子就这么浮现在眼前。
“黑仓……实验体……”林悦小声念着,“这哪是什么普通犯罪项目。”
“是人体实验!”我咬着牙,“他们拿活人做实验!”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啥情绪都有,“你父亲就是这么卷进来的。”
我想起照片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孩子,嗓子眼儿一阵发紧。院长临死前的眼神,突然冒了出来——那眼神里的恐惧,没法用言语说清,好像预感到了天大的事儿。
凌晨三点,我们整出一份初步报告。正打算走呢,手机嗡嗡响起来,是值班台打来的。
“陆沉,城南连环命案,三起,手段特别残忍,现场留了不明符号。局长让你和林法医赶紧过去。”
我看了眼林悦,她已经抓过外套了。
赶到现场,天还黑着呢。封锁线外围满了人,闪光灯闪个不停。空气里,腐烂味儿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熏得人难受。林悦戴上手套,我拉紧风衣领口,走进警戒区。
第一具尸体在巷口左边,脸朝上躺着,胸腔被划开,内脏撒了一地。第二具在巷尾,四肢钉在墙上,脸拧成个怪笑。第三具缩在垃圾桶旁边,脖子上绕着一圈刻了符号的金属链。
“这不像普通杀人案。”林悦蹲下身子,仔细瞧着尸体,“凶手是在显摆什么。”
我走到第二具尸体跟前,盯着墙上的符号,心脏猛地一抽。
“这个……”
林悦凑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也认出来了?”
我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小本子,翻到一页,上面是我好多年前在孤儿院旧书堆里找到的奇怪符号。有一组,跟眼前这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我小时候在院长书房看到的。”我说,“当时以为就是个装饰图案。”
她伸手轻轻摸着墙上的痕迹,“这些符号……说不定是搞什么仪式用的。”
我们接着检查现场,一点儿细节都不敢放过。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凶手动手的时候又准又稳,几乎没留下啥生物痕迹。
“这不是一时冲动杀的人。”林悦边记边分析,“是有计划、有目的的。”
“而且懂警方办案流程。”我补了一句,“他知道咋躲开追踪。”
我们在现场一直待到天亮,太阳出来了,警局加派人手,我们才走。回去路上,我一直在琢磨那串符号啥意思。为啥会出现在这儿?是不是意味着“黑仓”项目还没完?
“咱得弄清楚这符号打哪儿来的。”林悦打破沉默,“说不定它就是解开所有案子的关键。”
我点点头,可脑子里又冒出个问题:老周昨晚到底在找啥?
回到警局,我们马上比对数据库里的旧案子。让人心里发毛的是,过去十年里,至少有七起没破的命案,现场都出现了类似的符号。最早的记录能追溯到二十年前,就在孤儿院附近。
“这些案子都没结。”林悦指着屏幕,“但每起都当成独立事件处理了。”
“因为没人发现它们之间有关系。”我说。
她看着我,“你是头一个发现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手指滑动鼠标,放大一张照片。那是院长死那天的现场图,他脚边地板缝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刻痕,现在再看,清楚得很。
“他早知道些啥。”我嘟囔着,“所以他才会死。”
林悦没说话,把所有资料重新整理归档,加密传到我们的私人服务器上。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办公室,翻来覆去看着那几张关键照片。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得沙沙响,就像有人在我耳边小声说话。我闭上眼睛,想理理思路。
院长的脸,父亲的照片,老周的影子,还有那些符号……它们像张看不见的网,把我往一个不知道啥样的深渊里拉。
“你在想啥呢?”林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抬头看她,“我在想,要是院长当年就知道这些事儿,为啥不说出来?”
她走进来,坐在我对面,“也许他试过。”
“但他没成功。”
她沉默了几秒钟,“也可能,他在等一个人。”
我一下子愣住了。
“等你。”她说,“等一个能把真相挖出来的人。”
我苦笑着,“可我现在连身边人都信不过了。”
她看着我,眼神特别坚定,“但你知道该信谁。”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去现场复查。这次,我们带了更专业的设备,想着能多找出点儿线索。去之前,我让技术科调了最近一个月周边的监控录像。
“凶手不可能凭空冒出来。”我说,“肯定留下了痕迹。”
林悦一边采集样本一边点头,“咱们得有更多证据,才能让上头重新查这些旧案子。”
我们又站在那串符号前,我的手机又震了。是条匿名短信。
就一行字:
“你想知道真相,就去东郊废弃教堂。”
我盯着这句话,心跳“砰砰”加快。
林悦凑过来,“又是神秘消息?”
我点点头,把手机锁屏收起来,“看来,有人也在盯着这事儿呢。”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你要去吗?”
我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声音又低又稳:
“当然。”
车子慢慢发动,引擎的轰鸣声在安静的早晨格外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