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基因编辑项目泄露的第37分钟,宜城彻底沦陷。
十字路口,我的车被尖叫的人群和扭曲的感染者死死围住。
前方超市玻璃轰然炸裂,人们为了一袋米互相撕咬;加油站的男人举起消防斧,将昔日邻居的头颅劈开。
后视镜里,猩红眼眸的怪物正用指骨疯狂刮擦车窗。
收音机沙哑播报:“……源头锁定‘创生’基因项目……”
我猛踩油门撞开血路,安全屋就在两小时车程的郊外。
而研究所负责人苏南的第19个未接来电,在手机屏幕上幽幽闪烁……
宜城彻底断气,是在下午四点十七分。
三十七分钟,仅仅三十七分钟,从第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嚎在市中心商业街炸响,蔓延到整座城市使之陷入地狱般的沸腾。
空气不再是空气,它是滚烫的、粘稠的、被千万种绝望的尖叫和垂死的呜咽煮沸的浓汤。
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烧红的铁渣,带着血腥、硝烟、还有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腐败气味,狠狠灼烧着气管。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指关节在皮革包裹下绷出惨白的颜色。冷汗顺着额角滑下,痒得像虫子在爬,却腾不出手去擦。
秦淮安坐在副驾,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急促的呼吸暴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后座一片死寂,爸妈和公婆紧紧搂着还在懵懂熟睡的秦屿,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投向车窗外那片正被迅速撕碎的人间。
车流,曾经象征着这座城市的脉搏,此刻彻底栓塞、坏死。
喇叭声早已不是催促,而是垂死野兽最后的、徒劳的悲鸣,一声接一声,绝望地撕扯着混乱的空气。
我们的车被死死焊在这条通往出城主干道的十字路口,动弹不得,像一块即将被熔岩吞没的顽石。
四面八方,全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绝望的人群如同被捣毁了巢穴的蚁群,漫无目的地冲撞奔逃,互相践踏。
哭喊声、咒骂声、骨头被踩断的脆响、重物砸在肉体上的闷响……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碾碎理智的恐怖声浪。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摔倒了,几乎瞬间就被后面涌上的人潮淹没,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她的位置,眨眼间被更多慌乱的脚掌覆盖。
“妈妈……”后座传来孩子睡意朦胧的呓语,带着不安的扭动。
“嘘,宝宝乖,不怕,再睡会儿……”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强行压抑的哽咽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婆婆立刻更紧地搂住孩子,把小小的脑袋按进怀里,试图隔绝车外那片地狱绘卷。
公公干枯的手紧紧抓住前座的椅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哐啷——哗啦——!”
斜前方那家灯火通明的“万家福”超市,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轰然炸裂!
不是被撞开,而是被无数双疯狂的手、被挥舞的购物车、被砸过来的消防栓硬生生捣碎的!
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激射而出,在夕阳下反射着猩红的光点,瞬间将冲在最前面几个人割得鲜血淋漓。
但这丝毫没能阻挡后面汹涌的人潮,反而像是开启了地狱的闸门。
“米!米是我的!”
一个壮硕的男人脸上被玻璃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糊了半张脸,他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货架上所剩无几的袋装大米,嘶吼着扑上去,一拳将旁边一个试图抢夺的老妇人狠狠砸倒在地。
老妇人的头磕在翻倒的金属货架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身体软了下去。
男人看都没看一眼,像一头护食的野兽,死死抱住几袋米,又用脚凶狠地踹开另一个靠近的半大孩子。
货架被成排地拉倒,发出巨大的轰鸣。薯片、饼干、罐头、饮料……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在空中乱飞,成为争抢的目标。
为了几包泡面,两个年轻人像斗兽一样扭打在一起,牙齿深深咬进对方的胳膊。
货架间狭窄的通道里,一个穿着超市工作服的女人被几个人死死按在散落一地的奶粉罐上,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几罐婴儿奶粉被硬生生扯走,绝望的哭嚎淹没在更大的喧嚣里。
那不是购物,是赤裸裸的、最原始的掠夺。
文明的外衣在生存的本能面前,脆弱得像那张被撕碎的超市促销海报,被无数只脚踩进泥泞里。
“疯了…都疯了…”母亲捂住嘴,干呕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父亲铁青着脸,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将那片混乱燃烧殆尽。
“砰!”
一声沉闷又瘆人的撞击从我们左侧的车身猛地传来!车身剧烈地一震,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呃…呃啊…”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嘶吼紧贴着车窗响起,伴随着指甲刮擦金属和玻璃的尖锐噪音,吱嘎——吱嘎——像钝刀在刮骨头。
淮安猛地扭头,瞳孔骤然收缩!
一张扭曲、溃烂的脸死死压在副驾驶座旁的车窗玻璃上!
眼珠像两颗浸泡在血水里的玻璃球,猩红得不正常,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疯狂的、非人的兽性光芒。
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上面布满了撕裂的伤口和深紫色的淤痕,干涸的血迹和某种粘稠的黄绿色脓液混在一起,糊了半张脸。
它的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张开着,露出沾满黑红色污物的牙齿,涎水混合着血沫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车门上。
每一次徒劳的啃咬,都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恶心的湿痕。
它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本能,一只青黑色的手,指关节怪异地扭曲着,正用僵硬的手指疯狂地抠抓着车窗的缝隙,试图打开车门。那动作带着一种机械的、非人的执着。
是那个女职员!那个在公司厕所里撞见的、举止怪异、满身抓痕的女职员!
我认出了她工牌上残存的一角!她身上的抓痕……那些伤口……现在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爆发性的撕裂!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滚开!”
淮安爆喝一声,肾上腺素飙升,猛地一拳砸在车窗内侧!
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那怪物似乎被这突然的震动惊了一下,动作有瞬间的停滞,布满血丝的眼珠空洞地转向淮安的方向。
它喉咙里滚出更响亮的、充满威胁的低吼,整个身体更加用力地撞击车门,发出沉闷的“砰砰”声,整个车身都在随之摇晃!
车窗玻璃在它疯狂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后座传来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公婆死死抱紧孩子,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
父亲脸色煞白,眼神却猛地锐利起来,像鹰隼一样扫视着车内,似乎在寻找什么能充当武器的东西。
母亲已经瘫软下去,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崩溃的撞击声和嘶吼。
“前面!看前面!”公公嘶哑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手指颤抖地指向挡风玻璃前方。
视线越过混乱的车流和人潮,在十字路口的斜对角,一个加油站也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几辆车歪歪扭扭地撞在加油机上,其中一辆引擎盖正冒着浓烟。人群在那里争夺的,是比食物更致命的东西——汽油!
一个穿着加油站蓝色制服的男人,浑身沾满了油污和暗红的血迹,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挥舞着一把沉重的消防斧,斧刃在混乱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带着沉甸甸的破风声。
“滚!都给我滚!油是老子的!”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面孔因极致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
他的目标,是一个正试图拧开另一台加油机盖子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似乎是他曾经的邻居,脸上还残留着几分熟悉的轮廓。
“老王!是我啊!老王!”中年男人惊恐地大叫,试图唤醒对方一丝理智。
回答他的,是毫不迟疑、带着毁灭力量的凶狠劈砍!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湿漉漉的闷响!
斧刃深深嵌入了中年男人的后颈和肩胛连接处!鲜血如同失控的红色喷泉,猛地向上飚射出老高,在黄昏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那中年男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身体猛地一僵,像截木头般向前扑倒,重重砸在满是油污的水泥地上,四肢还在神经质地抽搐。
浓稠的鲜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和地上的汽油混在一起,形成一滩反射着诡异光晕的、粘稠的暗红沼泽。
“啊——!”
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尖叫划破了加油站的喧嚣,不知是死者的同伴还是被这一幕彻底吓疯的路人。
那“老王”看都没看倒下的尸体,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只盯着那个还在汩汩流油的加油枪口。
他喘着粗气,丢下沾满血肉和脑浆的消防斧,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抓起油枪,手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疯狂地往自己车旁扔着的几个塑料桶里灌油。
浓烈的汽油味混合着新鲜血液的铁锈味,在热风中翻滚弥漫。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一个身影猛地从侧面一辆撞毁的轿车底下扑了出来,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带着非人的力量和扭曲的姿势!
那是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只是制服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暴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尸斑和溃烂的伤口。
它的眼睛,和刮擦我们车窗的那个女职员一样,猩红欲滴!它像一头捕食的猎豹,直接将正在灌油的老王扑倒在地!
“呃啊——!”老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惨嚎。
那感染者伏在他身上,头颅猛地一低,再抬起时,嘴里赫然叼着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
老王的喉咙被硬生生撕开,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感染者贪婪地啃噬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老王濒死的身体还在剧烈地抽搐,痉挛的手无意识地在地上抓挠着,恰好碰到了掉落在地上的、还在汩汩喷油的加油枪!
枪口正对着他自己和那个啃噬他喉咙的怪物!
“嗤——!”汽油猛烈地喷洒出来,浇了老王和怪物一身!
几乎就在同时,旁边那辆引擎盖冒烟的汽车,“轰”的一声,爆起一团明亮的火球!
飞溅的火星,如同死神的信使,轻盈地飘落……
“轰隆——!!!”震耳欲聋的爆炸!
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瞬间吞噬了加油机、老王、感染者以及周围几米内的一切!
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铁锤,隔着几十米远狠狠砸在我们的挡风玻璃上,玻璃剧烈地震颤嗡鸣!
无数燃烧的碎片和焦黑的肢体残骸被抛向高空,又像燃烧的陨石般砸落下来,砸在周围的车顶、路面,甚至几个躲闪不及的逃难者身上,瞬间点燃了他们的衣服和头发,凄厉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爆炸的烈焰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舔舐着浑浊的天空,将混乱的十字路口映照得如同血染的黄昏。
那瞬间爆发的光和热,短暂地压过了所有尖叫和嘶吼,只剩下毁灭的轰鸣在耳膜深处疯狂擂动。
“呃啊——!”后座传来一声短促的、被强行压抑的惊呼,是婆婆。
她猛地闭上眼睛,把孩子更深地埋进怀里,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母亲已经彻底瘫软在座椅上,无声地流着泪。
父亲的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死死盯着那片还在熊熊燃烧的炼狱,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绷得死紧。
淮安的脸色惨白如纸,攥紧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地狱般的喧嚣和灼热气浪中,车内唯一还算清晰的声音,是车载收音机里传出的、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电流干扰的紧急播报:
“……嘶…重复…嘶…宜城市中心…嘶…爆发不明原因…群体性攻击事件…感染者…嘶…攻击性极强…行为…嘶…丧失理智…疑似…病毒…或…毒素感染…嘶…极度危险…请所有市民…嘶…立即锁好门窗…原地避难…等待救援…嘶…切勿外出…切勿接近…嘶…任何行为异常人员…”
电流噪音陡然增大,几乎盖过了播音员的声音,但紧接着,几个关键词刺破干扰,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最新…嘶…内部紧急通报…源头…嘶…高度疑似…锁定为…嘶…‘创生’生物科技研究所…基因编辑项目…代号‘普罗米修斯’…发生…嘶…严重泄露事故…重复…源头锁定…‘创生’…基因项目‘普罗米修斯’…嘶…泄露…”
“普罗米修斯”!苏南负责的那个最高保密级别的基因编辑项目!
那个五年前启动,我曾短暂接触边缘资料,因其潜在风险而忧心忡忡,最终却因理念不合被排挤出核心圈子的项目!
我担心了五年、噩梦了五年的潘多拉魔盒……竟然真的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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