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的次声波嗡鸣如神罚降世,汹涌的岩隙清道夫瞬间僵死,化作一地冰冷的雕塑。
我瘫在越野车旁,浑身被冷汗和怪物的粘液浸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
林薇背靠湿冷的洞壁,左手死死按住右肩贯穿伤,鲜血仍从指缝渗出,染红了半身迷彩。
她额头的伤口糊着血与汗,右眼下那道疤痕却如刀锋般清晰,目光锐利地扫过昏迷的淮安,最后钉在我脸上。
“暂时…安全。”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但寒棺的压制…不稳定。这波过去,下一波只会更凶。”
她挣扎着想站起,剧痛却让她踉跄着跌回碎石堆。我强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从急救包翻出最后一支强效凝血剂和绷带递过去。
“先止血。”我的声音干涩,“我们需要彼此活着走出这里。”
林薇盯着我手中的药剂,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没有推辞,咬开瓶塞,将冰凉的液体粗暴地摁进肩头翻卷的皮肉。
身体因剧痛猛地绷直,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鬓角。
“林薇,”我一边帮她缠紧绷带,一边低语,“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寒棺’,为什么去创生诊所?”
昏黄的手电光下,她沾血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萤火虫’…听过吗?”
我心脏猛地一沉,苏南临死前破碎的嘶吼,加密军用频道里那个脱离轨道坠毁的代号…
“我是它的‘眼睛’,”林薇的声音冰冷,却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也是…它坠毁后,唯一爬出来的残骸。”
她的目光投向矿道深处无尽的黑暗,仿佛穿透岩层,看到了更残酷的景象:“‘萤火虫’不是武器…是钥匙,开启‘普罗米修斯’最终形态的钥匙,陈远把它献给了母巢…换取了…苟延残喘的‘进化’。”
她顿了顿,染血的手指指向我放在淮安身边的移动硬盘:“诊所里,有他背叛‘萤火虫’,勾结母巢的直接证据,还有…所有‘水晶计划’适配者的原始基因图谱。那里面…或许有切断母巢对‘水晶’感应的…钥匙孔。”
切断感应!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伏龙科夫日志里对“祭坛”崩溃的绝望预言,陈远恶毒的诅咒…难道并非无解?
希望的火苗刚燃起,身侧的淮安突然剧烈地痉挛起来!
“呃…嗬…”
他无意识地呻吟,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弓起,脸色灰败如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
我扑过去掀开他后背临时包扎的绷带——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周围原本的青黑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健康皮肉蔓延,如同活物的黑色蛛网!溃烂的创面渗出黄绿色的脓液,散发出甜腻而腐败的恶臭。
腐蚀性孢子的生物毒素,正疯狂侵蚀他的血肉与生机!
“淮安!”我嘶声呼唤,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心脏。
“没时间了!”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站起,左手紧握她那把通体乌黑的军刀,刀尖指向矿道深处,“背起他!跟我走!这矿道通着一条旧排水渠,沿途路上有孢子休眠点,能暂时干扰追踪!再拖下去,他死,我们也得给这些‘石头’陪葬!”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僵死的清道夫,那些覆盖着岩石色甲壳的怪物,正在寒棺压制的间隙里,极其轻微地…颤动!
没有选择,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意识模糊的淮安架起。
他滚烫的身体压在我肩上,后背溃烂的伤口触目惊心,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
林薇抓起脚边的重型狙击枪甩在背上,动作因牵动伤口而微微滞涩,眼神却冷硬如铁。
她捡起我掉落的手电,一马当先踏入前方更浓的黑暗,光束劈开粘稠的墨色,照亮脚下湿滑的碎石和铁轨,每一步都踩在深渊边缘。
矿道蜿蜒向下,空气愈发潮湿冰冷,混杂着浓重的霉味和地下水特有的腥气。
洞壁的苔藓在光线下泛着幽暗的油绿,一些地方凝结着冰冷的水珠,不断滴落,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催命的“嗒…嗒…”声。
身后,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隐隐传来。清道夫…在复苏!
“快!”林薇低喝,步伐加快。
我们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在黑暗中亡命奔逃。淮安的体重和逐渐微弱的呼吸像巨石压在我心头,林薇肩头绷带洇开的暗红在光束下刺眼夺目。
就在我感觉体力即将耗尽,肺部火辣辣灼痛时,前方带路的林薇猛地停住脚步!
手电光束定格在前方洞壁——一片异常茂盛、厚如绒毯的幽蓝色苔藓,正覆盖在岩壁上,散发出柔和却诡异的微光,无数极其细小的蓝色光点在其中缓缓流动,如同沉睡的星河。
“孢子休眠点,”林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面对洪荒巨兽般的谨慎,“绕过去,别惊醒它们!”
她贴着另一侧冰冷潮湿的洞壁,如同灵猫般无声滑过。我架着淮安,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生怕脚下踢到一颗碎石。
沉睡的蓝色星河近在咫尺,那缓慢流动的光点带着一种非生命的、冰冷的秩序感。我能感觉到怀中淮安滚烫的体温,与这片冰冷形成诡异的对比。
就在我们即将绕过这片致命区域时——“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的脆响!
我脚下,一块松动的页岩,毫无征兆地碎裂了!
细小的碎石滚落,几颗石子不偏不倚,弹进了那片幽蓝的苔藓之中。
“嗡……”仿佛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那片沉静的幽蓝星河瞬间被激活。
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骤然加速流动、汇聚、升腾,从苔藓表面脱离,形成一片悬浮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淡蓝色雾霭。空气瞬间被甜腻的孢子气息填满!
“跑!”林薇的嘶吼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那片升腾的蓝色雾霭如同拥有意识般,化作一道淡蓝色的湍流,带着无声的死亡呼啸,猛地向我们三人席卷而来,速度远超之前的清道夫!
林薇的反应快如鬼魅,她猛地回身,左手乌黑的军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并非劈砍,而是狠狠拍击在地面堆积的碎石上!
“哗啦!”
一片碎石如同霰弹般激射而出,大部分打在那片蓝色湍流上。
噗噗噗……细微的爆裂声密集响起,被击中的孢子光点瞬间黯淡、湮灭。
这自杀式的拦截,为我和淮安争取了不到半秒的生机!
“走啊!”林薇背对着我们,单薄的身影拦在蓝色湍流之前,左手军刀再次扬起,指向矿道前方一个不起眼的、被藤蔓半掩的狭窄岔口,“跳下去!是排水渠!”
她的右肩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彻底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刚刚缠上的绷带,顺着迷彩服袖管淋漓而下,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
没有时间犹豫,求生的本能和守护淮安的意志压倒了一切。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淮安沉重的身体,踉跄着扑向那个黑暗的岔口。
身后,是林薇决绝的背影,是那片被碎石短暂阻隔、却更加狂暴翻涌的蓝色死亡之潮,是再次从矿道深处传来的、如同海啸般逼近的“沙沙”声!
深渊在前,地狱在后。我闭上眼,抱着淮安,向着那未知的黑暗,纵身跃下。
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水流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几乎窒息。
黑暗中,只有水流奔腾的轰鸣,淮安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以及…头顶上方那片被阻隔的、令人绝望的幽蓝光芒,和林薇那把孤悬于黑暗潮水之前的、染血的刀锋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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