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让他们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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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嘶鸣着关闭,将外面冰冷粘稠的浓雾和催命的“沙沙”声彻底隔绝。

“找到了!她还活着!”我几乎是瘫倒在车库冰冷的地板上,嘶哑地喊出这句话,肺叶火辣辣地疼,汗水、冰冷的溪水混着防护服内部蒸腾的热气,让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刚才那生死一线的潜行和爆发性的拖拽,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

“快!担架!”母亲和婆婆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昏迷的林薇被迅速抬上担架,车库明亮的灯光下,她的伤势触目惊心:破碎的迷彩服下,除了右肩那可怕的贯穿伤再次崩裂外,左臂明显骨折,扭曲成一个骇人的角度。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腰腹和左腿,几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边缘的皮肉翻卷着,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伤口深处甚至能看到断裂的惨白骨茬。暗红的血液早已浸透了衣物,凝结成块,混杂着溪底的污泥和一种……诡异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幽蓝色粘稠物质,正从伤口深处缓慢渗出,如同活物。那刺鼻的硝石腐败味,正是来源于此。

“清道夫的爪痕!还有高浓度孢子残留感染!”母亲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快!推进二号隔离舱,立刻进行物理清创!准备强效抗感染血清和生物粘合凝胶!”

二号隔离舱的气密门迅速关闭。淡绿色的消毒雾气嘶嘶喷涌。母亲隔着透明舱壁,开始争分夺秒地操作机械臂进行紧急处理。锋利的器械小心翼翼地剔除着伤口周围的腐肉和异物,生理盐水混合着消毒液冲刷着狰狞的创口,带出暗红和幽蓝混合的污浊液体。每一次触碰,即使隔着舱壁和麻醉气体,林薇昏迷的身体依旧会本能地剧烈抽搐一下。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盔早已摘下扔在一边。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带着安全屋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微弱孢子气息的味道。目光越过忙碌的隔离舱,看向一号舱。

淮安依旧静静躺在那里,生命体征微弱却平稳,后背那可怕的青黑色蛛网被牢牢压制在创口周围,不再蔓延。而旁边休息床上,小屿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依旧昏迷,小脸苍白,额头上搭着冷敷毛巾,婆婆紧紧握着他的一只小手,布满愁容的脸上写满担忧。

暂时……都还活着……这念头只带来一丝微弱的喘息,随即被更沉重的巨石压住。代价呢?小屿付出了什么?林薇……她又能带来什么?

时间在消毒雾气和机械臂的微鸣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终于,二号隔离舱内的初步清创完成,狰狞的伤口被暂时覆盖上了生物凝胶敷料。代表林薇生命体征的曲线在屏幕上微弱地起伏着,虽然依旧在危险区域徘徊,但至少不再急速下滑。

“她的意志力……强得可怕。”母亲疲惫地摘下沾血的手套,隔着舱壁看着里面昏迷的女人,“这种伤势,加上感染和失血……换个人早死了。”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印证母亲的话——

隔离舱内,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她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那双眼睛,没有焦距,没有刚苏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冻湖寒冰般的锐利和……杀机!仿佛一头从濒死边缘挣扎回来的凶兽,本能地要撕碎一切靠近的生物!

她的右手(唯一还能动的)如同闪电般探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她的军刀早已不知所踪。但这动作依旧带着凌厉的破风声!

紧接着,她试图翻身坐起,剧痛让她的动作瞬间僵滞,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冷汗瞬间浸透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极度警惕的目光,如同刀锋,瞬间扫过整个车库空间,最后死死钉在了隔着透明舱壁、正看着她的我身上。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厚重的隔阂。没有感激,只有审视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戒备。

“林薇!别动!你在安全的地方!”我连忙靠近舱壁,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我身后一号舱内的淮安和休息床上的小屿。当她看到小屿时,那冰冷的眼底,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硬盘……解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解密了。”我迎着她锐利的目光,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干涩,“Prometheus-ψ神经场阻断……模型推演结果是……”

“载体湮灭。”她冷冷地接过了我的话,眼神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死水般的了然和……更深沉的疲惫,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局。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她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

“为什么?”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颤抖和质问,“你如何知道硬盘里的内容?”

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她靠在医疗床上,闭了闭眼,似乎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压下某种翻涌的情绪。再次睁开时,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下面深藏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沉重。

“因为……那硬盘里,不止有死路。”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心脏上,“还有……伏龙科夫最后的坐标……和他留给‘钥匙’的……遗产。”

伏龙科夫!遗产?!这两个词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他在哪?遗产是什么?能救小屿吗?”我扑到舱壁前,急切地追问,心脏狂跳。

林薇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伤口,让她脸色更加惨白。她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带着诡异幽蓝的暗红,眼神锐利地扫过主控屏幕上依旧在闪烁的矿区核心能量反应图,又猛地看向昏迷的小屿,眼神里充满了急迫的警告:

“没时间细说了!听着!母巢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寒棺的压制被短暂突破!它在矿道里……清晰地‘尝’到了你儿子的‘味道’!再加上你儿子刚才动用的力量……像黑夜里的灯塔!它现在……发疯一样在定位这里!安全屋的屏蔽……撑不了多久!”

她的话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心脏!小屿救父的行为,反而成了暴露的坐标?!

“还有陈远!”林薇的眼神变得极其凝重,带着刻骨的恨意,“那个移动硬盘……有他预留的追踪后门!我们甩掉了大部分追兵……但最精锐的‘清道夫’小队……携带了他特制的生物追踪器……它们会像跗骨之蛆……跟着硬盘的信号找到这里!时间……不多了!”

双重追杀!母巢的疯狂定位,陈远爪牙的紧随而至!安全屋不再是堡垒,而即将成为绝地!

“那伏龙科夫……”我几乎是在嘶吼。

“他……”林薇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痛苦、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骤然凝固,死死盯住一号隔离舱内!

“呃……嗬……”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从一号舱内传来,是淮安!

只见监护仪上,那条原本被小屿强行稳定住的、微弱起伏的生命曲线,毫无征兆地再次开始了断崖式的下跌!

更可怕的是,他后背伤口周围,那些被强行压制、如同蛰伏毒蛇般的青黑色毒素纹路,猛地一阵剧烈蠕动,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它们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疯狂地向四周健康的皮肉侵蚀而去,创面再次渗出大量黄绿色的脓液,那股甜腻的腐败死亡气息,仿佛穿透了隔离舱的厚壁,弥漫开来。

“毒素反扑!”母亲失声尖叫,扑到一号舱操作台前,手指在触控屏上疯狂敲击,“血清压制失效!抗代谢药剂无效!怎么回事?!”

“小屿……”婆婆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我们猛地转头看向休息床。

昏迷中的小屿,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苍白的皮肤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幽蓝色光纹,如同受到刺激的神经网,在他额头、脖颈和手臂上若隐若现。

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急速转动,小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痛苦而急促的喘息,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无形的压力。

他在睡梦中,依旧在对抗,但淮安体内毒素的狂暴反扑,像沉重的枷锁,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狠狠压在了他稚嫩的精神上。

“不行!他不能再动用力量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他的身体和精神会崩溃的!”

怎么办?!淮安命悬一线,毒素疯狂反噬!小屿在睡梦中被牵连,濒临极限,外面,母巢和陈远的双重绞杀网正在急速收紧!

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看向二号舱里的林薇,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最后一丝疯狂的祈求。

林薇死死盯着痛苦抽搐的淮安和小屿,看着那疯狂蔓延的青黑色毒素和若隐若现的蓝光纹路。她染血的嘴唇紧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眼底的冰层彻底碎裂,翻涌着激烈的挣扎。

她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却再次扫过主控屏幕上那个标注着“伏龙科夫坐标”的加密文件图标,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猛地看向我,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穿透了隔离舱的厚壁,也穿透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赌一把!把你儿子小屿……抱到你丈夫身边,让他们……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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