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荆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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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是三月中旬,正是多情桃花烂漫的季节,早在三月初便有贵族大家下了帖子请尚未婚配的小姐和公子来参加下旬的桃花宴。

下旬桃花宴将会在付宅中举行,付家作为名门望族,排面自然是搞足,帖子上面可都列清楚了——吃有桃花酥、桃心冻等;赏各类桃花品种;售卖桃花饰品如耳坠、头花、簪子、步摇及香囊等等。

前面提及邀请的可是尚未婚配的小姐公子,除去入宫的,邀请名单共二十二人,男女人数对半分——看来也有促成良配的打算。

付家送来的帖子被许越之好好放着,于内心深处,她并不在意在桃花宴上能吃到什么得到什么。

而在意的是能看到烂漫的桃花,在滁州的家中也有种植一棵桃树,每到三月下旬便会开放,她在这树下玩耍、看书——因为爹爹说这是母亲最喜欢的花。

她看着树上花开花落,年复一年,不知怎的对家中的桃树生出了“娘亲是在看我吗”的错觉,桃树伴着她长大,久而久之桃花也成了她最爱的花。

思及此,她趴在茶桌上,看向门外扫着树叶的冬月微微叹气。

“想回滁州了。”许越之喃喃。

门外扫起树叶的簌簌声,把她的思绪带去很远的地方,于是她回想起在荆府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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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府是她和冬月踏上渡口后的第一个停留点,几日奔波,她们打算在荆府找一处旅馆歇脚。

在茶客口中许越之和冬月听到,有个女子因为不答应富家子弟的追求,那富家公子在进到她家准备绑走她。

不料却被女子的奶奶大声呵斥赶走,富家公子大怒,就叫身边的下人殴打女子的奶奶。女子当时买菜回到家中便看见富家公子的下人对奶奶拳打脚踢,震惊的她拿起菜篮子砸向富家公子也没想到后者直接控制住了女子,在其当众试图对女子行不轨之事时,女子拿出袖子里的小刀刺向他的手臂。

后续是富家公子抢过小刀之后,在女子的挣扎之下,意外刺向了自己的心脏处。

地方知府常年受富家公子的贿赂,公堂之上串通他人,女子被判故意杀人。

故事到此,再也没有人谈及后续。

“哎呀呀,我听说咱这里来了个京城的官儿,就为邓篱杀人那事来呢。”

“这不就是男女之间的小破事嘛,他说他是京城来的官儿,我还说我是天上来的玉帝呢!——”高扬的腔调未落,滚烫的茶水就被甩到脸上。

他烫的直呼粗言秽语,勉强睁开眼睛了,却看见一位圆领的官帽男子神情严肃,眉眼凌厉地看着他:“朝廷命官也是你能随意诋毁的?”

“大人求饶大人求饶啊!小人见识浅薄,一时夸张言语!求大人放过一命啊……”他麻溜地撇开凳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叩几个响头,引得其它茶客持杯看戏。

当时许越之和冬月就坐在旁边的茶桌,只觉那男子抬手泼出茶水的那一刻霸气至极。

沈行策是刚来没多久就听闻这桩杀人案,正烦闷之时来到茶馆便听到这番言语。

这桩案子在沈行策的追查之下,很快就解决了,因为在那一天门外并未关上,有好事的孩子在旁边看到了全过程。

那孩子回家后告诉父母,而父母却不相信以为是童言戏语,直到孩子父母知道孩子说的是真的之后,他们也不敢说出来——万一说出来,被报复怎么办?

沈行策调查到了那个孩子,在各种零食玩乐的诱惑下孩子说出了真相。

他在牢内见过邓篱,也被她的容颜惊艳,常来探望她并了解相关情况——后来邓篱被证明了是清白,但她出牢的时候,眼神溃散。

许越之和冬月当时在药铺里购买补气血的药材,准备走时却看见邓篱走进来并询问有无落胎的药材。

得知高价,邓篱失望离开,但许越之当时说了一声:“邓姑娘,我这有可以送给你,不过是在我的客房里放着。”

邓篱听闻带上笑容,连忙说谢谢——虽然她不清楚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女子竟然会有这种药材,但转念一想兴许只是为她脱围,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许越之将自带的一些能用上的药材送给了邓篱,后者接过温柔地说了声谢谢。

邓篱打算跨过房门门槛之时突然想起一事,于是转身走回到许越之的身旁道:“许姑娘,我有些心里话想与你说说,不知你当下是否方便?”这姑娘看着面善,而且还白送了她这么些药材。

许越之点头,“这些药材也算是可以补身子的,邓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话落眼睛抬向另一边的冬月示意关门。

邓篱看着恬静的许越之,心中也升起对眼前这位富贵小姐的羡慕——若是她也能像她这般,有钱有势,不被别人欺负那该多好。

“家母曾是医女,我也略懂一些药材,希望这些能够帮助到邓姑娘。”许越之看向邓篱手中的药材,再把目光移到她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冬月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既然邓姑娘向我说出这句话,想必也是对我的信任。”

她从邓篱的身形看来也不算是怀孕许久的女子,可能是在狱中遭遇到了什么……

邓篱把头低下,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奶奶原本身子就弱,那天的无理取闹直接害得奶奶疼痛在床上躺了好久,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再去摸鼻息,发现已经没有了。还未来得及送丧,官府的人就找上门来说我杀人了…”

出来之后她发现那间小房屋被卖给了他人,无处可去还发现自己怀孕的她只好先去到药店。

她轻轻地讲诉着,语气平淡,不像是在讲自己对苦遇的无助更像是在讲这一切发生之后,又结束时的无奈。

她其实很迷茫,面对腹中儿她甚至不确定是否要。

“许姑娘——这几天我可能要麻烦你了。”

“无妨。”

在邓篱口中许越之得知,因为查案,她在牢内呆了许久。夜深人静时,那些狱卒就趁她熟睡打开她所在的牢门,悄悄解开她的衣服,触碰她的身体。

疼痛使她惊醒,不过短短五日,她便开始害怕睡眠和漆黑的夜晚。出来之后她频吐酸水,她才知道她的腹中要孕育不该存活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