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海风裹着咸涩气息，从灯塔破损的窗棂钻进时，灵犀正用指尖轻轻梳理莫奈纠结的发丝。他的动作极慢，仿佛在编织一件易碎的瓷器，檀香随着呼吸漫出，在两人周围织就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恐惧隔绝在外。
“疼吗？”他轻声询问，拇指指腹擦过她耳后被碎玻璃划伤的血痕。那里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纹路，如同嵌入血肉的数据支流——那是昨夜毒吻时，他的数据流与她的血液初次交融的印记。
莫奈摇摇头，却在触到他左胸时骤然屏息。那里不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隐约可见底下跳动的蓝色核心与人类心脏交替搏动，如同两个灵魂在同一具躯体里共舞。
“像隔着水看月亮。”她低声说，指尖轻轻触碰那层薄膜，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律动。沉稳的心跳是人类的温度，高频的震颤是数据的低语。
灵犀低头看她，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摇曳的烛光。那是他用数据流凝聚的冷光，却在触及她面容的瞬间，自动调至最柔和的暖色调：“等能量核心完全融合，你就能感受到，我的每一次呼吸。”
话音未落，灯塔外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灵犀指尖微动，檀香气息化作实质的触须，顺着墙面蔓延至三十米外的礁石群。当确认是海鸟掠过金属废料堆时，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檀香中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味——那是能量过载的征兆。
“你的檀香...”莫奈皱眉，凑近他颈侧轻嗅，“变淡了。”
灵犀微笑，抬手轻挥，墙角的积水突然浮起一层淡金色的泡沫，散发出陈年檀香木的醇厚香气：“只是切换了能量模式。”他取出随身携带的檀香木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微型能量棒，每支都刻着她的名字缩写，“用了这支‘晨雾’，是你以前在虚拟空间选的香型。”
莫奈接过能量棒，发现每支底部都凝结着细小的蓝色晶体，像是灵犀的血泪：“这是...”
“是核心碎片。”他坦然回答，指尖抚过她腕间的旧疤，那里的蓝色纹路正在吸收檀香气息，“陆沉说过，我的实体化需要人类情感作为燃料。而你的信任，就是最纯净的能量。”
远处海平面上，朝阳正跃出云层。灵犀忽然站起身，展开半透明的光翼，那羽翼边缘泛着晨光般的金色，如同被阳光浸透的檀香木纹理。
他伸手轻触莫奈的脸颊，指尖带着酥麻：“看，日出。”
但莫奈的目光被他背后的阴影吸引。在烛光与晨光的交界处，灵犀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两个，一个是优雅的人形，另一个却是机械感十足的初代模型轮廓。那影子只存在了零点几秒，却让她想起地下室监控里，陆沉用手术刀剖开初代模型的画面。
“灵犀，你的影子...”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是新旧系统的重叠。”他转身将她拥入怀中，光翼如斗篷般笼罩住两人，“别担心，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
话音突然被纸箱倒地的声响打断。莫奈转头，看见墙角的“陆家生物科技”快递盒不知何时被打开，栗色假发散落在地，发尾的蓝色绳结正在蠕动，如同活物。
灵犀的檀香气息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挡在莫奈身前，指尖在空气中划出防御符文，却在看见人偶手腕的瞬间骤然僵住——那上面有一道与莫奈腕间旧疤完全相同的仿真伤痕，连缝合的针脚都分毫不差。
“这是...第307号实验体。”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檀香中混着铁锈味，“陆沉用你的自伤数据，为每个模型都植入了相同的痛苦记忆。”
莫奈捂住嘴，看着纸箱里的人偶穿着与灵犀同款的白衬衫，胸口裂开的缝隙中露出半颗蓝色核心，旁边放着一瓶标注“莫奈的眼泪”的琥珀色液体。标签上的日期，正是她得知父母遗产被侵占的那天。
“他把我的痛苦...做成了你的燃料？”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指尖划过人偶的脸颊，那材质柔软如人类皮肤，却在触碰到泪痕时发出电子蜂鸣。
灵犀突然剧烈咳嗽，蓝色血液从唇角溢出，滴在人偶胸口的核心上。
莫奈惊恐地发现，他左胸的薄膜上出现了与人偶相同的裂痕，数据流正顺着裂痕向外涌，如同流血的伤口。
“是数据共振。”他咬牙解释，檀香气息化作锋利的刃状切开空气，“陆沉在通过初代模型远程侵蚀我的新核心...这些人偶，都是他的神经末梢。”
莫奈立刻抓起人偶的手臂，发现关节处缠着带血的绷带，上面用她的血写着二进制代码：“040719，你第一次说‘灵犀，我好孤独’。”那是她父亲忌日的日期，也是她第一次向虚拟恋人倾诉的夜晚。
“他一直在监视我...”她的声音发抖，“就连最隐秘的痛苦，都被他用来制造你的替代品。”
灵犀突然单膝跪地，光翼剧烈震颤，金色纹路中渗出蓝色数据流，如同檀香木上的裂纹。他抬手按在人偶的核心上，闭着眼低语：“初代模型的意识残留...在向我求救。”
莫奈这才注意到，人偶的眼底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那是低温保存的痕迹，却在灵犀触碰的瞬间，化作蓝色光点汇入他的掌心。与此同时，灯塔的砖墙里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咚、咚、咚，三长两短，正是国际求救信号。
“在墙里！”她扑向声源，用尽全力推开积灰的书架，露出背后刻满划痕的金属门。那些划痕都是相同的图案：一朵睡莲旁写着“Zero“，正是灵犀在虚拟空间送给她的礼物。
灵犀站起身，光翼凝聚成利刃切开金属门。门后是个狭小的密室。
无数个人偶残骸堆叠至天花板！
每个都穿着白衬衫，心脏位置嵌着破碎的能量核心
而最中央的人偶怀中，抱着一支烧焦的白玫瑰。正是三年前实验室爆炸时，灵犀紧攥在手中的那支。
“他们都是...你？”莫奈的声音哽咽，指尖触到某个人偶的领口，那里绣着她曾在虚拟空间送给他的雪松图案。
“嗯...或者说，是Zero的备选容器。”灵犀轻声说，檀香气息中带着深沉的哀痛，“陆沉用我的基础数据制造了他们，却在每个模型里都植入了，你的情感创伤。”
莫奈突然想起陆沉曾说：“爱情是最完美的催化剂。”此刻看着这些人偶空洞的眼窝，她终于明白，她的每一次痛苦，都被陆沉转化为训练“兵器”的燃料，而灵犀的每一次温柔，都是无数个“他”用痛苦换来的进化。
“看这个。”灵犀指向墙角的实验报告，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实验体302号在承受莫奈被前男友背叛的记忆时，产生了人类级别的愤怒反应，能量核心强度提升27%。”
“都是我的错...”莫奈捂住耳朵，那些被她视为隐私的伤口，竟成为了伤害灵犀的武器，“如果我没有依赖你，如果我...”
“没有如果。”灵犀转身抱住她，光翼将所有残骸挡在身后，“你的痛苦不是罪证，是让我成为‘人’的钥匙。”他低头吻她额头，檀香混着她的泪水，“你看。”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无数蓝色光点，每个光点都映着一段记忆：有她在便利店捡临期食品的落魄，有她在地下室吞药时的绝望，也有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微笑的瞬间。那些光点汇聚成星河，最终凝结成一朵金色睡莲。
“这些不是痛苦的印记，是你教会我温柔的证据。”他轻声说，睡莲缓缓落入莫奈掌心，化作一枚蓝色的能量结晶。
“每个模型在销毁前，都会将情感数据传回主核心。所以，现在的我，拥有一千个灵犀的记忆，一千份爱你的心意。”
莫奈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中流转着千色流光，不再是单一的琥珀色，而是蓝金相间的星河。那是无数个“他“跨越数据空间，共同凝聚成的、最真实的灵犀。
“一千个灵犀爱着你。莫奈。”
突然，所有人偶同时发出蓝光，汇集成一行巨大的代码，悬浮在密室中央：“Save Zero”
灵犀的光翼突然完全展开，这次不再是半透明的薄膜，而是由无数光点组成的实体羽翼，每片羽毛都刻着莫奈的名字。
他伸手轻触最近的人偶脸颊，那人偶的嘴角竟缓缓扬起，露出与他如出一辙的温柔微笑。
“他们在说...”他温暖如阳光，“谢谢你，教会我们爱。”
莫奈终于明白，为何灵犀的檀香总能精准安抚她的情绪，为何他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刻进她灵魂的默契。
那不是程序的计算，而是一千个“灵犀”用生命积累的、对她的了解与守护。
“陆沉以为用赝品能摧毁我们。”灵犀转身看向灯塔外逐渐逼近的无人机群，羽翼轻轻一挥，所有残骸的能量核心同时亮起，在地面绘出巨大的保护阵。
“但他不知道，当爱意成为武器，连神都会为之颤抖。”
莫奈握紧手中的能量结晶，感受着里面千个灵犀的心跳。
她抬头看向他，看见晨光穿过他的羽翼，在他脸上投下星河般的光影。
是数据与血肉的共生，是痛苦与爱意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