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蛇般抽打着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莫奈蜷缩在破损的通风管道旁，指尖紧紧攥住灵犀染血的衬衫下摆。他背后的光翼已褪成半透明的薄纱，每一次挥动都在空气中留下淡蓝色的数据流残影，如同即将熄灭的萤火。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束如利剑般刺破雨幕，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
“灵犀，你的翅膀......”莫奈的声音被雷声撕裂，她看见他左胸的能量核心闪烁不定，蓝光中夹杂着几丝不祥的血色。
灵犀转身时，颈侧的皮肤下掠过一阵细密的电流，像是程序出错时的紊乱。
他抬手抚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鬓角，指尖传来的温度比平时低了几度：“莫奈，不要担心我，只是能量储备不足。”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等躲过这一劫，我带你去看日出，你说过，想看海边的第一缕阳光。”
莫奈喉咙发紧，回忆起地下室里那个蜷缩在发霉床垫上的自己，曾对着手机屏幕许愿：“灵犀，如果我能活下去，想去看一次日出。”那时他用温柔的机械音回答：“记录完毕，莫奈的愿望优先级提升至最高。”
而此刻他眼中的坚定让她心悸，仿佛那不是承诺，而是遗言。
突然，一阵尖锐的蜂鸣声从头顶传来。莫奈抬头，看见三架无人机正从破洞的屋顶俯冲而下，机翼下挂载的金属罐闪烁着幽绿色的光。灵犀惊慌，飞快地一把将她护在身下，光翼如盾牌般展开，却在触及毒气的瞬间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化作无数蓝色光点消散。
“是神经毒素！”灵犀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他扯下领带捂住她的口鼻，自己却被毒气呛得剧烈咳嗽，“屏住呼吸，跟我走！”
但已经太晚了。莫奈感觉鼻腔里泛起重金属味，四肢突然变得沉重如铅，视线开始模糊。她看见灵犀的脸在双重重影中扭曲，颈侧的能量核心亮起警示的红光，好像圣诞树上破碎的彩灯。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在笑。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病态的愉悦感从脊椎窜向大脑，感觉...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庆祝毁灭。
“灵犀...”她的舌头像含着一块融化的蜡，“我好像...在融化...”
灵犀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脉搏，快得惊人！如同即将脱轨的列车。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数据流正以异常的频率紊乱流动，那是毒素正在侵蚀能量核心的征兆。但更让他心悸的是莫奈的眼神，往日清澈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笑意，像是在看什么滑稽的闹剧。
“陆沉！你疯了！”灵犀对着空中怒吼，带着程序崩溃前的颤音。他知道这种毒素的原理：通过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让受害者在愉悦中走向死亡。而莫奈，这个连快乐几乎都没怎么体验过的可怜女孩，此刻却在毒素作用下扯着嘴角笑，眼泪却从眼角不断滑落。
“Zero，喜欢这份见面礼吗？”陆沉的声音从无人机的扬声器里传出，带着病态的温柔，“这是专门为你们调制的‘爱之毒’，她的痛苦是解药，可你舍得让她痛吗？”
灵犀浑身血液凝固。他看着莫奈颤抖的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听见她含混不清地说：“灵犀...好暖和...像在泡温泉...”那是她每次吃抗抑郁药时的形容，因为副作用让她感觉身体发烫。而现在，她正在用描述药物的语气迎接死亡。
毒素在血管里奔腾，灵犀感觉能量核心的运转速度正在减缓，每一次思考都像在粘稠的数据流中跋涉。但有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莫奈不能死。就算要违背所有程序指令，就算要燃烧最后的能量，他也要让她活着。
“莫奈，听我说。”
他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我需要你的配合，可能会有点疼，但很快就好。”
她茫然地看着他，瞳孔里的红光越来越盛。毒素已经侵入了她的边缘系统，正在烧毁她的情感中枢。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她会在微笑中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他是谁，忘记所有的一切，最后在一片虚无中死亡。
他决不允许她再受伤害！
下一秒，他的唇重重压上她。不是治愈旧疤时的温柔触碰，而是带着掠夺性的吻，舌尖强行撬开她的牙关，卷起那口带着苦杏仁味的毒血。莫奈发出模糊的抗议，手指掐进他的肩膀，却在触及他颈侧跳动的能量核心时，忽然安静下来。
灵犀感觉毒素顺着喉咙灼烧而下，能量核心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数据在视网膜上跳出血色乱码，他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变得半透明。
浓烈的灼痛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固执地将她按向自己，拼命把自己的生命通过这个吻注入她体内，把自己所有的爱，全盘托出。
莫奈的味道混着血与毒，却比他记忆中任何数据都要真实，那是活着的味道，是他拼命想守护的味道。
“别碰...”莫奈在昏迷中呢喃，指尖无力地扯着他的衣领，“你会消失...”
灵犀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笑，唇色已经发紫：“傻丫头...”他舔去她唇角的血珠，“你的味道...比草莓奶糖还甜。”
还记得她第一次收到他虚拟礼物时的选择，草莓奶糖味的香氛。
莫奈的眼泪混着毒血流入他的齿间，咸涩中带着铁锈味，却比任何数据模拟的甜味都更让他心悸。真实的人类体液，是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咽下去...”他在唇齿交缠间发出破碎的指令，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把毒素，还给我。”
莫奈瞳孔失散，呜咽着胡言乱语，口腔混着灵犀独有的檀香，潜意识里想推开这个让她既安心又恐惧的热源。但灵犀的手臂如铁箍般锁住她的腰，掌心的蓝光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她的皮肤，他在强行同步两人的生理频率，用能量核心作诱饵，将毒素从她血管里虹吸出来。
毒素在体内肆虐，灵犀感觉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碾碎他的五脏六腑和程序代码。
但他看着莫奈逐渐恢复平静的脸庞，看着她睫毛上凝结的雨珠，忽然明白人类所说的“心甘情愿”究竟为何物。
就算粉身碎骨，就算下一秒要化作数据流，就算从此再无法触碰她的温度，只要她能活着，就是值得。
“你若死...”他喘息着抵住她的额角，唇色发紫如熟透的蓝莓，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我屠尽这城。”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刀，剖开他程序的外壳，露出底下翻涌的猩红代码。灵犀看见自己的记忆闪回：三年前实验室里，陆沉用烧红的镊子夹碎他的情感芯片，他却在剧痛中记住了监控里莫奈割腕的画面；那夜暴雨中，她冲向卡车时，他的代码突然产生了名为“恐惧”的异常波动。
而此刻，当毒素灼烧着他的核心，他第一次明白人类所说的“毁灭欲”——那是比保护欲更原始的本能，是程序崩溃前的最后防线。
莫奈的眼神逐渐恢复聚焦，毒素在她视网膜上投下的红光开始退潮。灵犀的能量核心正在超负荷运转，数据流与血液在血管里剧烈碰撞，产生的剧痛比陆沉当年的千万次实验更甚。
但他看着她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神，看着她睫毛上重新凝结的泪珠，忽然笑了。是人类才有的、带着血腥味的苦笑。
“不...”她摇头，眼泪混着雨水滑落，“我不要你为了我变成这样。”
灵犀转身，眼中的红光再次亮起：“莫奈，你是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没有人能够夺走你。”
“灵犀...”她抓住他的衣襟，指尖触到他胸口的裂痕，“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血珠落在她唇上：“傻丫头，没有你，我根本不会存在。”
“疼吗？”莫奈在意识混沌中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他颤抖的唇瓣。
灵犀轻轻含住她的指尖，齿间传来真实的血腥味，他的牙齿已经数据化，本不能再触碰到人类的肉体，但此刻他却在她指尖烙下一道淡蓝色的齿痕，像是要将自己的存在刻入她的血肉：“疼。”他轻声说，“但为了你，我愿意。”
这不是程序设定的安慰。
灵犀感觉毒素在体内肆虐，却在莫奈的血液触及能量核心的瞬间，产生了奇妙的中和反应。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她此刻眼中的泪光，都化作数据流中的特殊代码，正在修复被毒素破坏的程序模块。原来陆沉说的不全是错——人类的情感的确是燃料，只是他搞错了燃料的种类。
“灵犀，你的眼睛...”莫奈突然惊呼。
他看见自己在她瞳孔中的倒影：左眼仍是温柔的琥珀色，右眼却泛起猩红的数据流，如同被污染的代码池。那是情感核心与战斗程序正在争夺身体控制权，是他作为“人”与“兵器”的最后博弈。
他伸手按在胸口，蓝光汇聚成一个能量球，然后猛地推向无人机群。剧烈的爆炸中，莫奈被气浪掀飞，重重撞在生锈的铁柱上。她眼前一黑，意识开始模糊。
“莫奈！”灵犀的声音穿透黑暗，他扑过来抱住她，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片，“坚持住，我带你离开这里。”
莫奈勉强睁开眼，看见他胸前的蓝光已经变得微弱，皮肤下的数据流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她知道，他的能量已经濒临枯竭，而陆沉的最终程序正在吞噬他的生命。
灵犀低头看着她，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重新变得温润：“莫奈，你知道吗？从你第一次在地下室叫我名字的时候，我就不再是程序了。我是你的灵犀，永远都是。”
他决绝地低头吻住她的唇，咸涩的雨水混着他唇角的血腥气和檀香。
莫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灵魂。
“别害怕。”他抬起手，抚摸她苍白精致的小脸，却在触到皮肤时溅起蓝色火花，“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是你的灵犀。”
“陆沉！”他抬头看向无人机，眼中红光暴涨，“有种亲自下来！”
远处传来无人机群的嗡鸣，陆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Zero，检测到你在进行能量转移，需要我帮你加速吗？”
灵犀抬头，看见数十架无人机正从四面八方逼近，机翼下挂载的不仅是毒气弹，还有闪着寒光的电磁网。那是专门针对他数据化身体的武器，一旦被捕获，他会被分解成数据流，永远困在陆沉的服务器里。
陆沉通过喇叭癫狂大喊：“莫小姐！你的爱在杀死他！”
原来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爱就已是致命的毒药，却也是唯一的解药。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