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一声脆响在我耳边响起,听起来像风铃,又像是冰块撞击铜管。
“再来一杯。”
我睁开眼,注意到左侧不远处一道身影。
那人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穿一身酒红色西装,头上戴着一顶米黄色礼帽,左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正转头看向酒保,只露出一只缀着水钻的耳朵来。
正在整理吧台的酒保一愣,这才意识到叫他的不是我,有些纳罕地接过那人手中的酒杯,很快又调出了血腥玛丽。
红西装没有说什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
酒保的眼睛明显又睁大了一些,他看了看酒红西装,又看了看我,有点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我不知怎么忽地来了兴趣,没想到喝酒也能遇到同样买醉的人,真不知道命运是怎么将我们放到了一起。我这样想着直起身来,等酒保将第三杯血腥玛丽放到那人面前,微笑着举手示意:“再来一杯。”
酒保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又马上板起脸。真是难为他了,不过也可确认我们两个并不认识。因为就在我开口出声后,那个穿着酒红西装的人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张脸似曾相识,但我很快确定并非熟人。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审视,就像是在怪我打扰他喝酒一样。
不对!我目光下移,并没有在那人白皙的喉咙上看到凸起,再往下的衬衫领口反倒…异常深邃。
嗯,我又淡淡看了一眼,非常饱满。
“咳!”
酒保轻咳一声,将威士忌放到我的面前,非常“细心”的提醒:“先生,过度饮酒对身体健康有所影响,也包括睡眠质量。”
“谢谢。”在我们两人对话时,那位英姿飒爽的红衣女郎一口饮尽血腥玛丽,将酒杯重重撴在吧台:“再来一杯!”
我也迅速喝干酒水,举手示意:“再来一杯!”
在酒保的见证下,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赛开始了。
也许是错觉,我看到那人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又迅速抿了起来。
他是在高兴吗?真是奇怪。
“再来,一杯。”
她将酒杯放下,声音清脆。
“再来,一杯。”
我将酒杯放下,豪气干云。
“再来一杯…”
她轻轻挥手,吐气如兰。
“再来一杯…”
我高举双手,像是投降。
就这样,我们又喝了一杯,两杯,三杯,四杯,五杯……
女郎的嘴唇也是酒红色的,不知是抹了唇膏还是沾上喝下的酒饮。她的鼻梁高挺,脖颈修长,每次仰头喝酒时黑色直发都会向后一扬,构成一幅美丽图画。
因为他点的血腥玛丽需要当场调制,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对这不知名的人物仔细打量。大家不要误会,只是职业病犯了而已。
身上的西装十分少见,像是专门定做;头顶的米黄色礼帽似乎是英国款式,但看不出品牌标识;手中香烟倒是国产,很多当红艺人钟爱的首选。正当我看向她的耳畔,那人忽然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他的脸不算大,并非屏幕上常见的锥形,脸颊十分圆润,而且红扑扑的,就像是美味可口的苹果。
虽然面容姣好,但方正下颌实实在在勾勒出一条刚直的轮廓。再加上一双无笔自浓的墨眉,以及那凛然不可侵犯的清冷眼神,直教人退避三舍。
问题是,随着时间推移,女郎的眼神发生了极大变化。原本高耸威严的坚冰在酒精的作用下化作一汪春水,顾盼流转风姿绰约。
只见他又点起一支烟,送至唇边深吸一口,一片灰色雾气伴随着叹息声幽幽飘荡,让人眼前一阵恍惚,下意识吞咽起口水来。
这样的美色佳人,怎么可能没有觊觎之辈?只可惜但凡上前搭讪者均被直接无视,也不是没有恼羞成怒想要动粗的,最后都在保安的多重注视下灰溜溜离开。
是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酒吧的几个保安都开始有意无意经过吧台,大概是想多看他一眼?
这并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大脑也开始迷离眩晕。我感觉身边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发生变化,音乐、灯光、酒杯、人群,它们渐渐扭曲变形。
光影落在酒保的脸上,就像是蟒蛇一样缠在了他的头上。我低头看了看酒杯,杯底残存的液体倒映着一张人脸。那似乎是我?不,好像又不是。
奇怪的是,在这个愈发光怪陆离的世界,唯有一人仍然保持原貌。
无论是那身酒红色西装,那双鹿皮小靴,还是那米黄色礼帽。齐肩短发,耳上缀满水钻——
她第三次转过头来,没有看我,只是看着我手中喝了一半的酒杯。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他今天点的第十二杯血腥玛丽了。
至于我…这大概是第十七杯?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这位…女士,你想尝尝我得白兰地吗?”
“谢谢,但我更喜欢血腥玛丽。”
尽管这么说,这人还是伸出手,将自己的高脚杯递了过来。
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这样想着,然后触到了他的手指。
很滑,还有些微凉。
女子接过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离去。
“嘿,伙计,这个妞对你有意思。”酒保自来熟地凑到我身边,小声提醒道。
“抱歉,我现在更想一个人…静静。”我看了看手中的血腥玛丽,又轻轻拿起一旁的酒杯。杯口多了两片淡红色唇印,有些旖旎,又有些狰狞。
大概…我是喝醉了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