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祝由术的原理是什么,它怎么就能治了病?”
得到对方的确认,李长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嘛……”
谈太医作个揖,道:“在下是大方脉科的一名医师,归属于医科大类,对于咒禁科并不熟悉,恐怕不能解答世子之惑。”
李长安大失所望,又道:“那你带我去咒禁科看看,如何?”
“这个在下尚可。”
谈太医转向右手,穿过庭廊,带着李长安走进靠东面的一所院落,院落不大,上房仅有五间,加上左右厢房也不过十四五间。
“这里便是咒禁科了。”谈太医道。
李长安抬眼望去,只见上房的中厅里面坐着几人。
其中一个年纪较长,约有四十上下,方脸敦颐,颌下几缕长须;在他对面坐着个男童,十一二岁年纪,右腮高高肿起,看穿着不知道是哪个王爷国公的子嗣;男童身后,立着个仆人,正在等候。
“这是在治病?”李长安问道。
“是。”谈太医确认道。
“那我们便进去看看。”
李长安说罢,径直走进厅内。
这回离的近了,看得更加真切,那男童是得了痄腮。
痄腮是一种传染病,在儿童之间多发,得病之后腮帮子就会肿大,有的人还有会疼痛感。一般治疗时会用到布洛芬、阿莫西林、阿昔洛韦等药物。
但李长安在生活中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痄腮患者,只在书上见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只见那方脸太医将一道黄纸点燃,放进碗中,黄纸顷刻化为乌有,接着方脸太医又倒进去一些水,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听不清念的都是什么。
边念还边在那水上凌空画圈,一番咒罢,手指沾着那水,将之弹在男童脸上,接着用手划开,口中咒语不停。
如是几次,抬头对那仆人叮嘱道:“这几日饮食要清淡,不能吃辛辣之物。”
那仆人一一记下,躬身谢过。
李长安好奇地问道:“这样管用吗?”
方脸太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旁边的仆人便道:“管用!上次越国公的五孙子得了痄腮,便是来找陈太医治好的!”
又看眼李长安,道:“你是哪来的,怎么敢质疑陈太医?”
谈太医给介绍,“在下是医科的谈得莱,这位是镇北王世子,左都御史,安阳公主准附马,李长安李大人!”
方脸太医闻言,慌忙起身拜见,“久闻世子大名,今日方得一见!”
那仆人也行了礼,不敢再随便乱说,谢过陈太医匆匆去了。
李长安问道:“陈太医,你方才所使的是祝由之术吧?”
那陈太医躬身答道:“世子所言正是。”
“这祝由之术真的能治病吗?”
当着对方的面,李长安也没有丝毫避讳,直接问道。
话音落下,李长安便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焦点,这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陈太医微有不悦,忍耐着答道:“这祝由之术由来已久,早在上古大帝轩辕氏之时便已有之,到我大禹朝计有三千余年。”
听对方说起存留的年代久远,李长安不由想起穿越前在某乎看到的医术方面的争论。
笑了笑道:“没想到祝由之术已经存在这么久了。”
见他脸上都是不以为然之色,陈太医又道:“前朝大医胡忆景曾专门研究过祝由,当时他便说过,‘祝由之术,其法甚秘,别于常情,难以推而得之,然依法为之,其效出乎意料,故将之缉录编撰,以防遗落,留之后人详究’,我们这咒禁科便是依着他的评断成立的,所用之法也是他编录留下的。”
对方这么一说,李长安忽也想起,曾在书上看过类似的说法,是唐代大医孙思邈在《千金翼方》中所记。
“禁咒斯之一法,体是神秘,详其辞采,不近人情,故不可得推而晓也,但按法施行,功效出于意表,不有所缉,将恐零落。今编为两卷,名曰《禁经》。”
另外印象中《黄帝内经》也曾提过,“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
这么说,这东西真的有效?不科学啊!
这时一伙祝由学子从东面的正屋出来,居中一老者,看不出有多大年纪,唯见白发白须。
那陈太医见了,赶忙行礼,“胡先生!”
谈太医也行礼,“见过胡先生!”
又向李长安说明:“这位是胡先生,名讳上乾下止,乃是前朝大医胡忆景胡老前辈的十八世孙,现任禁咒科博士。”
博士是四科之长,这胡乾止是禁咒科最大的医生,也是最大的官。
见对方年纪一大把,李长安也施个礼,“胡老先生,我是……”
还没说完,便被老者打断,“你是镇北王世子,左都御史,安阳公主准附马,李长安李大人。刚才我都听到了。”
李长安一怔,这是几个意思?
老者微微示意,陈太医立刻扶着老者在厅上正中的位置坐下,老者这才说道:“这祝由之术,乃是上古仙人所授,神秘难测,李大人年纪尚轻,有不明之处实属常情。”
“好教李大人知道,欲行祝由之术,需医者道德无缺,若有缺,其术不灵,此是其一;行术需先画符,这符咒也是上古传承,非我辈能自为之,此是其二;有符亦需有咒,有符无咒徒使白忙,有咒无符空念一场,此是其三。”
一番话侃侃而谈,顺带不着痕迹地嘲笑李长安年纪太轻,没有见识。
老者言罢,厅内鸦雀无声,禁咒科的那些人,脸上都挂着冷笑,陈太医更是直接问道:“这下李大人知道我祝由术的厉害了吧?”
“没听明白。”李长安微微一笑,淡淡回击道:“我只听到什么仙人传授,什么神秘难测,不像是医术,反倒像是装神弄鬼的东西。”
一句话捅到了祝由科众人心上,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陈太医喝道:“我祝由术流传三千余年,到李大人口中,却成了装神弄鬼,李大人若是不说清楚,今日便休想走出太医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