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周百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反复扫过木托盘中那颗沉寂的头颅和角落里缩成一团、死死捂着包袱的许男魁。刚才那诡异的“打嗝”和薄荷刺激下的“皱眉呼吸”,像两把无形的凿子,在他坚固的认知壁垒上撬开了缝隙。这头颅……似乎真的与某个遥远的存在,维系着某种超乎想象的联结。
角落里的许男魁肚子又“咕噜噜”一阵雷鸣般的抗议。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抱着那个仿佛藏着瘟神的包袱,心里叫苦连天:文魁老爷身子在享福打饱嗝,我这活人倒要饿死了!这王府的人……都不管饭的吗?
就在这时!
木托盘上,那颗头颅紧闭的双眼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微弱、干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的声音,如同细针般直接刺入许男魁和周百户的脑海:
“饿……了……”
许男魁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周百户按刀的手瞬间绷紧,眼神锐利如刀锋,死死锁定那颗头颅!
“弄……点……吃的……”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要……热的……汤……肉……”
周百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饿了?要吃的?一颗头?这要求本身就已经荒谬绝伦!但他想到之前那诡异的联动,想到世子的严令……他强压下心头的荒谬感,声音冰冷如铁:“首……‘阁下’要何物?”他实在无法对着一颗头用尊称。
头颅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努力“思考”或者“感知”什么。就在周百户耐心即将耗尽时,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甚至……有点颐指气使的王爷架子?
“鸡……野雉最好……去毛……洗净……腹内填塞……姜片……葱白……塞……紧实……整只……入陶罐……加……山泉水……没过……大火……烧滚……撇沫……转……文火……煨……一个时辰……汤色……清亮……肉……酥烂……再……撒……盐……几粒……即可……”
这一连串清晰、细致、甚至带着点挑剔的炖鸡流程,如同行云流水般从一颗头的“意识”里流淌出来,把许男魁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文魁老爷生前……怕不是个厨子吧?不对!这口气……这讲究劲儿……
周百户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深的惊异。这绝非一个樵夫或寻常书生能有的见识!这流程之精准,用料之挑剔,分明是……王府甚至宫廷御膳的做派!他深深看了一眼托盘上的头颅,眼神中的审视和凝重达到了顶点。
“听……明白……了?”头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的催促。
周百户沉默地点点头,转身推开沉重的石门,对外面肃立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领命,快步离去。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石室里只剩下油灯噼啪声、许男魁肚子的咕噜声,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期待。周百户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按刀伫立。许男魁抱着包袱,眼巴巴地望着门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终于,石门再次开启。一股浓郁的、勾魂夺魄的鸡汤鲜香瞬间涌入石室,霸道地驱散了所有草药和血腥气!一个王府杂役端着个红漆食盘进来,盘上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甜白釉瓷罐,旁边还有一小碟细盐。
杂役将食盘放在木托盘旁边的矮几上,躬身退了出去。那诱人的香气愈发浓郁,许男魁的眼睛都直了,肚子叫得更欢。
周百户面无表情地上前,揭开瓷罐的盖子。顿时,热气蒸腾,金黄油亮的鸡汤映入眼帘,里面卧着一只炖得酥烂脱骨的整鸡,汤色果然清亮见底,不见半点浮沫。
“好……好香……”许男魁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喃喃道。
就在这时!
木托盘上的头颅,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它那敷着黑药膏的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幅度极小,却清晰无比!仿佛在努力嗅闻着空气中那鲜美的鸡汤香气!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头颅的嘴唇,竟然……极其轻微地抿了一下!幅度细微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回味和满足感?!仿佛这香气,真的通过某种无法理解的渠道,传递到了它仅存的感官!
周百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那颗头,又看向那罐热气腾腾的鸡汤,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
“给……他……”头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恩赐”?它似乎“看”向了角落里快被馋虫啃光理智的许男魁。
许男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给我?!他看看那颗头,又看看那罐香得要命的鸡汤,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恐惧!他连滚带爬地扑到矮几旁,也顾不上烫,抓起旁边的小勺,舀起一勺金黄的鸡汤就往嘴里送!
“啊!烫烫烫!”他龇牙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胡乱吹了几口,囫囵吞下。那鲜美的滋味瞬间在味蕾炸开,暖流顺着食道滑下,熨帖得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好……好吃!太好吃了!文魁老爷……您真是……真是活神仙啊!”他一边狼吞虎咽地撕扯着鸡腿,一边含糊不清地拍着马屁,眼泪都快感动出来了。这一刻,什么恐惧,什么王府,都被这碗救命的鸡汤冲到了九霄云外。
周百户看着许男魁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又看看托盘上那颗在鸡汤香气里似乎“一脸满足”地“抿嘴”的头颅,只觉得一股寒气混合着极致的荒谬感从心底升起。这场景……太过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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