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银针般扎在挡风玻璃上。
林默死死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旗袍女子怀中的小满笑得天真无邪，可脚踝上那行新鲜的妈妈来接你了却透着森然鬼气。
这不是墨水。周远突然开口。他指尖蹭过字迹，暗红的碎屑簌簌落下，是血痂。
车后座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两人猛地回头——原本散落的档案资料正无风自动，一张张竖立起来，像被无形的手快速翻阅。当翻到某页时，纸张突然剧烈震颤，刺啦一声从中裂成两半。
飘落的残页上，赫然是手绘的《夜半诡谈》封面：一本裹着人皮的线装书，书脊处凸起五根手指状的纹路。
不可能......周远声音发紧，研究所的档案里不该有这个...
林默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手背上是什么？
周远的右手虎口处，浮现出与残页封面一模一样的暗红色印记，像是被烙铁烫出来的。他试图擦拭，皮肤下却传来书页翻动的哗啦声。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红蓝灯光穿透雨幕的刹那——
整辆车的内饰突然变成腐坏的暗黄色，车顶垂下蛛网般的黑发，后视镜里映出的不是道路，而是一间摆满灵牌的祠堂。
别看镜子！周远猛踩油门，轮胎碾过水洼的瞬间，世界重新恢复正常。
凌晨三点十七分，民俗研究所。
林默裹着毛毯看周远调取监控，他虎口的印记已经消失，但监控画面显示更可怕的事——
一小时前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里，他们的车后座始终坐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当周远说不该有这个时，老太太突然扭头，腐烂的下颌骨开合着，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档案袋。
是守尸婆。周远关闭视频，专给横死者送遗物的阴差。他拉开档案袋倒扣，一撮潮湿的坟土簌簌落下，土里埋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纸，纸上只有两个字：溺亡?。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凶宅浴室镜中的女鬼，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
苏婉不是正常死亡。她脱口而出，有人按住她的头，把她溺死在没水的浴缸里——就像民间传说的旱地溺鬼术！
周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林默愣住了，心里想：“她不应该知道这些？”
研究所储藏室散发着樟脑丸与铁锈的混合气味。
周远搬出个贴满符咒的铁盒：三年前我在青河巷收的，当时它被藏在13号凶宅的墙夹层里。盒盖开启的瞬间，林默后颈汗毛倒竖——里面是半本焦黑的线装书，封皮残留着疑似人皮的质感。
《夜半诡谈》残卷——书里每个故事都会变成现实。周远戴着手套翻动书页，1947年小满失踪案、1985年苏婉命案，甚至昨晚你遇到的灵异现象......全都能在残页里找到对应章节。
林默突然按住其中一页，这页记载着镜女的故事：女子被丈夫推入井中，怨灵寄宿镜内，会模仿活人动作。但最让她血液凝固的是插画——镜中女鬼的旗袍花纹，与她梦中看到的完全一致。
而故事末尾被血污遮盖的部分，新浮现出一行小字：执笔者将死于自己所写的情节?。
哗啦，书页突然自动翻到最后一页。
林默的呼吸停滞了，泛黄的纸张上，正在缓慢浮现她的小说《凶宅档案》最新章节目录——包括她尚未构思的结局：?林默沉入浴缸，长发如水草般铺开?。
晨光透过百叶窗时，林默在沙发上惊醒。
周远趴在办公桌前睡着了，那本残卷锁回了铁盒。她轻手轻脚摸出手机，发现午夜茶馆论坛有99 条未读消息。
置顶帖是一段模糊视频：昏暗的浴室里，穿睡袍的女人背对镜头梳头。当她转向镜子时——镜中倒影却继续梳着头，还冲真人咧嘴一笑。
发帖人ID是青河巷13号，发布时间显示为......1947年6月8日?。
林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动，最新跟帖来自五分钟前：@小满找妈妈：姐姐，你背后有东西哦（笑脸）。
她缓缓转头，储藏室的铁盒正在疯狂震动，盒缝里渗出汩汩水流，转眼漫过整个地板。水面倒映出的不是天花板，而是无数双从水里向上伸的......孩童的手。
周远！醒醒！
林默的尖叫与铁盒爆裂声同时响起。腥臭的污水喷涌而出，书页如白蛾般满室飞舞。某张残页贴到她脸上，触感像浸透的皮肤——
上面画着她此刻惊恐的脸，而画中人的肩膀上，趴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
现实中的重量陡然增加。
冰冷的气息喷在她耳后：丫头......枯爪般的手抚上她脖颈，该还债了......
周远抄起桃木镇纸砸来，老太太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叫。林默趁机挣脱，却看见更多残页在空中组成句子：亡者之书已认主?，执笔人需以血续写?。
她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美工刀，朝左手掌心划去——
砰！
周远打落刀具，却为时已晚。林默掌心渗出鲜血，滴在最近的残页上。血珠滚动着形成文字：今夜子时，镜女来取眼。?
窗外阳光灿烂，两人却如坠冰窟……
林默盯着掌心血字，皮肤下的血管突然诡异地蠕动起来，像有细小的文字顺着血液游走。
这不是伤口。周远突然掐住她的手腕，是契约。
血珠在残页上晕开，渐渐显出一幅浴室平面图——正是凶宅二楼布局。图中浴缸被红圈标记，旁边浮现一行小字：
子时三刻，以眼为祭，可见真相?
窗外传来乌鸦刺耳的啼叫。
林默突然想起电脑里自动续写的小说段落——
当镜中人与现实者四目相对，亡者之书便会翻开新的一页……?
周远从怀中掏出一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穿旗袍的苏婉没有脸，她的五官，正慢慢浮现在林默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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