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精神粮食
自从逸飞迷上了画画,他整个人相对安静了许多,他没日没夜的画,像着了魔似的家里画画,他吃饭的时候画,躺着的时候画,走路的时候都不忘拿着本子来上两笔,就这样,他从学前班画到了一年级。
起先家里给他买本子给他画,但很快,本子给画没了,然而家里并不富裕,没有多余的钱给他再买新的本子,青云也时不时从厂里拿些空白册子回来给他救济,嘱咐他节省点,画没了就没有本子给他了。逸飞无奈,只能发挥“节衣缩食”的优良传统,但没多久他又画完了,于是,他盯上了自己的作业本:“一半用来写作业,另一半用来画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就这样,他又匀出了精神粮食,美其名曰互不侵犯。
时值卡通动画片《变形金刚》大火,那会电视里每到下午5点半就会准时播放,变形金刚的出现一下子把逸飞给深深吸引,他开始着迷这些变形金刚。每到这个时候,逸飞就会守在电视机旁美美的饕餮一番,饕餮之余,他开始研究金刚们的细节,金刚们变形时候的细节,金刚抬手时候露出大弹簧的细节,这些细节一一刻进他的记忆里。逸飞时不时幻想着这些机器金刚,连做梦都梦见变形金刚,一来二去,他索性将变形金刚全部画出来,一时间,他的本子里全是变形金刚。
有一回,逸飞画瘾大发,他拿出本子一顿操作,然而逸飞对此依旧不满意,他总觉得缺了什么东西,那感觉好比喝酒时候缺了花生米那样的滋味,他满屋子踱着步,从客厅走到房间,又从房间折回客厅,接着走到阳台,他抓耳挠腮,最终目光定格在阳台那白凯凯的墙壁,这一刻,他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音,一阵阵光芒从他眼前迸射而出,他对着这面墙垂延欲滴,这面墙够白够大,这简直是他的梦中情墙。当下他拿起铅笔一顿猛操,不久,一幅擎天柱的画幅大功告成,画幅长约40公分,高约80公分,那擎天柱双眼透出阵阵杀气,手握光子炮,仿佛要跳出墙壁,对着逸飞呼喊:“这是我的战斗,荣誉到最后”。逸飞看到自己的得意作品,嘴里不由蹦出一个字:“帅!”,逸飞得意的落款“黄逸飞画”后随即美滋滋的跑回可客厅看电视去了,但很快他的美滋滋就被清得一干二净。
丽梅下班了,每次回到家后丽梅就会往阳台呆一阵,或择菜,或干其它家务活,这回她如往常一样进门,换下工服,拿着小板凳往阳台走去正准备往地上一坐,墙上的一幅铅笔画却映入了她的眼前。
丽梅顿时火冒三丈:“逸飞!你给我过来!”
逸飞一连疑惑,他老妈咋突然那么大嗓子,难道他又做错了啥?带着疑问,逸飞往阳台赶去,很快他明白了他老妈为啥这么大火气了,原来是这幅铅笔画,逸飞显得不知所措,又有些无可奈何,他站在丽梅跟前,把头低了下去,等待受训。
丽梅狠狠指了指他小儿子,然后甩起手掌,准备往逸飞的屁股扇去,然而手臂在空中又停了下来,逸飞见状,起先躲闪,但发现丽梅的手并没有扇过来,他又调整了身姿,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窃喜,然而他失算了,丽梅直接揪起他的耳垂狠狠的拧了一把。
丽梅厉声训到:“好事没见你做,天天东搞西搞,你看看这墙壁,你是想气死你老娘啊!”
逸飞想顶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正所谓大丈夫要与天斗,与地斗,但绝不能与母老虎斗!逸飞本着燕雀怎知鸿鹄之志的气概,扭头回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没过多久,逸飞的本子也给画没了,由于没法画画,他整日像丢了魂似的,在他看来,宁少一顿白米饭,也不能断了这精神粮食,于是他的目光就投向了他二哥,他央求逸枫给他本子,但逸枫哪里有空余的本子,当时就没搭理逸飞。逸飞一句:“小气”,然后钻进床里闷头就睡,他终于绝望了,索性摆烂度日。
一个星期一上午,逸枫要交作业,却发现本子不见了,他翻遍书包和课桌,依旧找不到,没办法,他只好向老师说明情况,作业确实不见了,老师问是不是落家里了,不行再写一趟交上来。逸枫无奈的点了点头,虽然要重做,但对于他来讲简直是小菜一碟,最后他利用课余时间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给做好重新交了上去。逸枫是寄宿生,读的学校离家有6公里远,每个周末才有机会回家一趟,度过周末后,每个星期天傍晚5点就要回到学校,但有时候他也会星期一清晨才去学校。
当下他百思不得其解,作业本去哪了?逸枫飞快的运转他的大脑,大脑终于停了下来:“十之八九落在家里”,他自言自语了一会。遂等到下个周末回家再找回来。周五下午,逸枫一如往日回到家里,但他第一时间就是寻找他那本失踪的作业本,结果还是没找着,逸枫随后询问他弟弟逸飞:“阿飞,你有没有拿过我的作业本?”
逸飞此时正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没想搭理他,随口回了一句:“不知道,要不你翻我书包找一下。”
逸枫翻了逸飞的书包,然而不出意外的是,他的本子还是出了意外,本子确实在逸飞的书包里,可随后他发现本子遭了老罪:背面画了几页卡通画。这让他怒火中烧,拿着本子到客厅质问逸飞:“我的作业本怎么会跑到你的书包里?”
逸飞一连茫然,但他立刻想起来,原来是他二哥的本子当时落在桌子上,而他早上要赶去上课,也没多看,直接把作业本同自己的书本一起塞进书包里,而后他也照例在本子的背面来几笔,留下自己的绝世名作。可当他翻回正面的时候,发现没见过这本子,署名是自己二哥黄逸枫的,本着一个拉倒的精神,把本子又塞回书包,本子就这样在逸飞的书包里一连呆了几天。
逸飞抿着小嘴,扭着脸,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赔你一本就是。”
丽梅正在阳台,听到屋内有大动静,遂回到屋内,她知道,要不是她在家里,这两兄弟早就开干了,问道:“干嘛呢,大呼小叫的?”
逸枫用委屈的口吻说:“妈,逸飞拿我的作业本乱画。”
丽梅接过本子,翻了一下,对小儿子说道:“你手那么痒干嘛,等会你哥打你我可不管。”
说完,丽梅转过头对逸枫说道:“你也是的,画两笔你就准备要吃了你弟弟似的,我不在家,你是不是又要欺负你弟啊?”
见两人都沉默,丽梅又说道:“回头给你们两兄弟各买一本,都不许闹了啊!”
听到丽梅的折中办法,逸枫表示不要,本子还有,逸飞虽没吭声,他心里其实是一万个愿意,巴不得丽梅把两本都买给他,好让他继续画画续命。逸枫回到房间,思前想后,遂想出个办法,把用过的本子的封面和尾页都撕下来拿给逸飞,因为封面内侧和尾页是空白的,同时,他还将不用的图画本一并给了逸飞,然而杯水车薪,这些纸张并不能减缓逸飞消耗的速度,面对如此局面,逸枫冥思苦想,终于祭出了一个大招,用他那品学兼优的优势和班上的问题同学农威做交易,条件很简单,帮他写作业,但是有条件,得用图画本来交换,农威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逸枫,如此突如其来的橄榄枝式的举动让农威一时间措手不及,他怀疑逸枫是不是烧坏脑子了,伸出手摸摸逸枫的额头,疑惑的问道:“我枫哥啊,你是不是烧坏脑子了,我没听错吧,话说你写这么多,你不怕脑子烧坏啊?”
逸枫甩开农威的手,回答道:“哎,你就不盼点好的啊,图画本给我弟用的,再说这买卖很划算的哦,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农威用手捋了捋下巴,说道:“划算是划算,但是老师会看笔迹啊。”
这可难住逸枫了,但很快他的脑门上亮起一个极大极亮的灯泡,遂用挑逗的口吻回到:“你准备两本本子,一本是我写的,一本是你拿来抄好交上去的,这不成了嘛?”
农威欣喜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向逸枫投去一个大大的大拇指。可他又投射出一个疑问:“你打算换多少本子?”
逸枫估摸一会说到:“你先给我7本吧。”
农威回到:“成!”
农威是私人小矿场老板的儿子,家里条件殷实,本子对于他来讲,那根本不值一提,他平时调皮捣蛋,在班上是妥妥的小霸王,但他不大喜欢欺负同班同学,尤其是对逸枫,对于逸枫,他不仅不会欺负,还十分崇拜逸枫,每次考试时候,他就会偷瞄逸枫的试卷,逸枫坐他的旁边,当看到农威歪着头看过来,他也不遮挡,用手指指了指试卷,意思就是:“你放胆看,不会有我在”。农威自然是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但凡有人敢欺负逸枫,他就会第一个站出来教训对方。在整个小学生涯里,逸枫一直仰仗着这座大山护佑,使他不受任何人欺负,但他并没有因为有靠山而胡作非为,依旧安安静静的延续他那品学兼优之风。
又一个周末的到来,逸枫把本子带回来了,他看到弟弟正挤着布满文字的书本的空白处到处胡写乱画的寒酸样,他连连摇头,遂从书包里拿出成交了的新图画本朝桌上扔了过去,说道:“呐,这些都给你的。”
“啪!”的一声,本子落在逸飞眼前,逸飞整个身子“嗖”的一下往他二哥转去,疑惑的问道:“二哥你没事吧?”言下之意是你脑子没烧坏吧。
逸枫说道:“真给你的,以后别乱画我作业本就行。”
紧接着逸枫有说道:“省点画。”
逸飞将信将疑的收下本子,此时在他的心里,他已经蹦到了月球上,纵情舞蹈,甭管什么舞,他想到的就跳,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月球上扬起百米高的尘土,尽情的欢呼着,曾经挨揍的过往画面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有了这批丰厚的精神粮食,逸飞立刻显得无比乖巧,主动要求洗完拖地,他妈妈突然感觉自己这淘气的小儿子似乎长大了不少。心里多少倍感欣慰,但没几天,这欣慰却惨遭打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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