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洒落在宫墙之上，勾勒出一道道诡谲的影子。沈昭迈步行走在长廊间，风声入耳，心中警觉陡然提升。她的裙摆在月色下泛起波澜，步子却不紧不慢，面上未显露丝毫异样。
这段时日，朝中风云变幻，作为新晋的太医院医女，她不仅要应对各种明枪暗箭，还要独自查明多年前药王谷灭门案的真相。她轻抚手腕间的银针袋，指尖微凉。尤其是太子裴砚，那个曾在她生死一线之际救过她的男人，近日的行径却处处扑朔迷离。前日接旨入宫为太后解毒时，她已敏锐察觉到他那双清冷眸子里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姑娘。“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昭猛地回头。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来人身上的紫金朝服——正是裴砚。月色为他凌厉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光晕，然而眼眸深处的冷意却遮掩不住。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沈昭微微行礼，眼角余光暗中观察着四周动静。宫中夜深人静，偏偏太子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不得不令人生疑。
“深夜召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裴砚面色平静，向她靠近一步，薄唇轻启，“药王谷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沈昭心中一凛。她追查药王谷灭门案已有月余，却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裴砚何以得知？他究竟是敌是友？
“臣女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她谨慎应对，指尖却已悄然触及袖中银针。
裴砚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袖间玉扳指，上面隐约可见一道纹路，与沈昭幼时曾见过的无垢玉纹一模一样。这熟悉的纹路使她眼前一亮，又迅速压下心中震惊。
“沈姑娘若是想知道你母亲当年的死因，不妨随本宫一行。“裴砚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沈昭心神一震。母亲沈清秋的死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痛，也是她隐忍多年进宫为医的根本原因。此刻裴砚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她最脆弱之处。略一思索，她还是决定跟随。
他们穿过重重宫墙，最终来到一座隐秘偏殿。殿内灯火摇曳，几名黑衣护卫守在门外，眼中尽是森然杀意。沈昭悄然在袖中握紧银针，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陷阱。
殿门大开，一个与沈昭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站在中央，唯一不同的是那女子眼神空洞，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沈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从未想过世上竟有与自己如此相像之人。
“你……这是何意？“她后退一步，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银针袋。
裴砚走向那名女子，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沈昭从未听过的冷酷：“这是'影子计划'的成果。你可知药王谷最高深的蛊术是什么？“
沈昭屏息凝神，心中已有答案：“傀儡蛊。“她声音微颤，想起蛊术古籍中对这种邪术的记载。
“不错。“裴砚点头，“传说中能使死人复活，使活人形神分离的蛊术。而本宫，恰好掌握了这门绝技。“
沈昭眼中闪过惊讶，《黄帝内经》中确有“形神分离“之说，但那不过是理论，如何竟成了眼前这般触目惊心的现实？她不禁怀疑裴砚的目的，难道他就是药王谷灭门案的真凶？
“你培养这个与我容貌相同的替身，究竟有何目的？“沈昭强压住声音中的颤抖，质问道。
裴砚不答，只是缓步走向替身，在她脖颈处轻轻一挑，露出一道精致的玉纹烙印——与他手上戴着的玉扳指上的纹路一般无二。
“药王谷灭门，朝中多人都认为是蛊毒所致。若是有人顶罪，想必能平息众怒。“裴砚语调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这个人，就将是你。“
沈昭眼神一冷：“所以你早就预料到我会查到这一步，所以提前布局，用这个替身来替你顶罪？“她心头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裴砚早已将她算计其中。
裴砚微微一笑：“聪明。“
沈昭暗中运转体内真气，同时观察着四周环境。那替身眼中的空洞感告诉她，这个人已经完全被傀儡蛊控制，成为了听从命令的工具。而裴砚……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忽然发现一个细微破绽。
真正的裴砚左耳垂有一颗朱砂痣，而眼前这人却无。她心中微动，压抑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讶。
“你不是裴砚。“沈昭冷静道，“你也是傀儡。“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那假扮的裴砚脸上表情一滞，随即恢复冷漠：“看来沈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能看穿本宫的傀儡。“
沈昭心思电转，既然眼前这人不是真正的裴砚，那么真正的太子必定在暗处观察。她必须小心行事，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找到反击之法。银针已悄然握在指间，只待时机成熟。
“既然你已经发现，那么今日便没有活口离开的必要了。“假裴砚冷声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朝沈昭刺来。
沈昭侧身躲过，同时从袖中飞出数根银针，正中假裴砚的穴道。但令她惊讶的是，对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仍机械地向她攻来。
“傀儡蛊控制下的人，已无七情六欲，你的针法对他无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真正的裴砚缓步走入，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蛊虫。
沈昭眼神一凝，终于看清了裴砚的真面目。这位太子殿下，居然是药王谷灭门案的主谋？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被打碎了。
“用我的替身来替你顶罪，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沈昭冷笑，手中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光芒。
裴砚轻摇头：“非也。这替身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保护你。“
沈昭一怔，不明其意。裴砚的眼中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让她不由心生疑惑。
“朝中已有人盯上了你，因为你查得太深。若是有人以你的身份犯下大错，再被当众处决，你便可悄然脱身，远离这是非之地。“裴砚语气中竟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沈昭心中不信，正欲反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惊觉自己中了毒。她的动作迟缓下来，眼前景象开始模糊。
“你……“她伸手想去摸解药，却发现手脚已不听使唤。
裴砚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别担心，只是让你暂时安静。我答应过你母亲，会保护你。“
沈昭挣扎着，终于从袖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蛊针，在裴砚不备之际，刺入了他的心口。一股奇异的能量随之流入他的体内。
“这是……“裴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股陌生的力量正顺着蛊针流入他的心脉。
“反向傀儡蛊。“沈昭虚弱地笑道，“你不是唯一懂蛊术的人，殿下。“
裴砚脸色大变，没想到自己反被算计。他感到体内的蛊虫开始蠕动，试图控制他的心神。
而那边的替身突然痛苦地捂住头，嘴中发出诡异的蛊鸣声，用蛊语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沈昭凭借多年学习的蛊语知识，辨认出几个关键词：“药王谷……有变……“
替身说完这句话，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倒地不起，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沈昭强撑着身体站起，看向明显已受到蛊虫影响的裴砚：“太子殿下，我们之间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她的声音中带着决绝，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裴砚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不甘，但他终究抵不过蛊虫的侵蚀，眼神渐渐涣散，如同被人操控的傀儡。
沈昭扶着墙，缓缓向殿外走去，留下裴砚一人站在原地。她知道，这蛊虫的效力有限，很快裴砚就会恢复正常，而她必须在此之前离开，继续查明药王谷的秘密——尤其是替身临死前提到的“药王谷有变“。
月光依旧清冷，沈昭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在宫墙之外。而这一夜的惊变，不过是她与裴砚之间漫长博弈的开始。这场博弈中，她不知自己究竟能否全身而退，但为了母亲的真相，她别无选择，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